第96章畫軸名錄逼迫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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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抱著長卷軸,一人捧著北玄軍將士陣亡名錄。
二人施禮“官家。”
官家的眸光落在小黃門手中拿的東西上,“這是什麽?”
小黃門稟道“回官家,是顧彥顧副將要呈與您榮覽的卷軸和名冊。”
張之洲近前取過小黃門手上的名冊,走到官家眼前遞上。
官家瞥見名冊首封上的幾個大字,眸子不覺一振。
北玄軍陣亡名錄!
字體的顏色是鮮明奪目的紅。
官家接過張之洲捧與他的名錄,指節分明的長手指打開手上那份頗厚的名錄。
一個個鮮紅奪目的名字現眼前,讓他這個官家不由得一窒。
李持安適時地提醒“官家,您瞧。”
官家循聲抬首望去,眼前是一幅巨大的畫。
畫中描繪的是三川口之戰。
兩軍鼓角齊鳴,短兵相接,流出的血染紅了山穀的白雪皚皚。
金戈鐵馬下,北玄軍將士被黨項鐵蹄踐踏,刀光劍影中,北玄軍誓死不退。
即使墜馬,仍然斬殺黨項者,郭遵,郭副將。
領數百兵士鎮守碎金穀豁口,至死不退,劉寶元,劉小將軍。
四麵楚歌,仍然抵死應戰,寧遠將軍劉士衡。
身被十餘矢,槍中左頰,絕喉而死的環慶路副總管任福。
丟盔棄甲,亡命遠去,是黃德和。
擁兵觀望,假哭悲啼,是盧守懃。
……
一幕幕保家衛國、舍生取義的悲壯畫麵映入眼簾,官家大受震撼。
黨項軍如蜂聚攏,黑壓壓地殺來,北玄軍兵力遠遠少於黨項軍,官家不敢想象,他們是抱著怎樣心抵抗賊寇的?
官家腳步緩緩靠近,抬手觸摸畫中為他抵抗黨項蹄鐵的將士。
腦中似乎再現當時悲壯的畫麵,伏屍成山,流血漂櫓,整個雪原赤如殘陽。
劉將軍死戰迎敵,郭副將、石總管寧死不退……
官家觸摸的手微微顫抖,劉寶元,劉小將軍,他比他還要小。
敵軍尖刀刺身體,噴出的熱血淌紅白袍甲衣。
李持安將眸子投在那幅畫上,想到範雍大人和顧副將說的一切。
他沉聲道“臣那日聽的,遠比畫中呈現的要艱苦悲壯萬分,敵我懸殊,北玄軍是抱著必死的信念迎敵的罷。”
李持安的話落在官家耳中,更讓他心震。
北玄軍抱著必死之心迎敵,是為了護住大榮的延州城。
而他礙於太後之麵,隻對黃德和處以斬刑,盧守懃等人貶官放過。
盧守懃擁兵不救,將北玄軍的求援置若罔聞,甚至在北玄軍與黨項蹄鐵英勇奮戰時,獻計黨項偷生。
畫中黃、盧之舉深深刺痛他的心,他不該為了顧及太後,輕放盧守懃!
今日學子伏闕上書,顧副將上呈北玄軍作戰圖、陣亡名錄,是覺得他這個官家處置不公道。
邊將是護國強國之脊梁,沒有他們,猶如邊境沒有長城。
他是皇帝,北玄軍為他守疆鎮土,他自該為他們申冤屈,還他們公道。
官家收回微顫的手,斂眸沉聲,“朕的兵,朕的民,不是他們踩著苟且偷生的萬骨枯,朕知道怎麽做了。”
李持安與張之洲四眼相對,彼此心照不宣。
見官家沈默沉吟,李持安抬手朝官家作辭別禮,烏皮靴退半步後,轉身出了大殿,向宮外走去。
官家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會重新處置盧守懃,以還北玄軍和劉將軍的公道。
其實設謀國子監學子伏闕上書,未必能真正說動官家改弦更張。
真正觸動官家的,是顧副將上呈的那幅畫和北玄軍將士陣亡名錄。
保家衛國折亡的將士,太後手下的狗腿子,孰輕孰重,官家不可能不知道。
然而官家為了不違逆太後,隻將罪孽深重的盧守懃貶官,這全了他與太後的母子臉麵,卻寒了整個北玄軍的心。
他與紀晏書這麽做,就想逼著官家拋卻那些顧慮,還北玄軍一個公道。
不多日,官家重新下詔,收盧守懃入獄,依法重判。
對於那些在戰場英勇犧牲的將士,朝廷則給予優厚待遇。
寧遠將軍劉士衡,特贈朔方軍節度使兼侍中,諡號壯武,封其妻趙氏為南陽郡太夫人,子孫及諸弟皆優遷,月給其家錢三萬,粟、麥四十斛,賜信陵坊第。
郭遵,特贈果州團練使,其母賀氏,封仁壽郡君;其妻尹氏,封安康郡君;其女為尼,賜紫方袍;其子尚幼,賜名“忠嗣”。
石元孫,贈金州觀察使,追封其妻為安康郡君,錄其子石涵為西頭供奉官、閣門祗候。
任福,贈福武勝軍節度使,追封母為隴右郡太夫人,妻為琅琊郡夫人。
劉寶元,贈解州防禦使,賜號“忠勇小將”。
耿斜河,疏星淡月,斷雲微度。
樊樓雅間,幾人影子投射在窗壁上,推杯換盞,夾珍饈食美味。
韓晚濃貫會熱場子,首先高舉酒杯,揚聲道“北玄軍和劉將軍沉冤昭雪,黃盧之徒依法受罰,實在大快人心,讓我們敬北玄軍、劉將軍一杯酒。”
“是該敬他們一杯。”李持安提起酒壺倒了一杯端在手上。
李持安舉酒敬天“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諸位英雄,李繹誠敬。”
話罷,拂袖撒酒。
北玄軍將士是令人敬仰的英雄,紀晏書亦隨眾人舉酒祭奠英豪。
落座後,紀晏書眸光掠過韓晚濃。
韓晚濃說要兌現樊樓請客的承諾,忙完香鋪的事,她便與阿蕊趕過來赴宴。
誰知李持安與顧副將、顧夫人也在。
這是顧副將的答謝宴,也是韓晚濃請她吃飯的約定。
顧彥端起盛有酒水的酒杯,誠聲道“李副使,紀娘子,韓娘子,若非你們相幫,黃盧之徒必不能還正典刑,顧某以酒水相謝諸位!”
李持安持杯,言語平緩,“顧副將奔赴千裏,隻為北玄軍與劉將軍鳴冤,心中大義,令人敬重!”
話落,場中六人飲盡杯中酒。
阿蕊聽韓晚濃說過小娘子在浚儀河、梵擬縣、歸京途中的事,想想都覺得膽戰心驚,好在小娘子平安無事地回來了。
高氏雙手捏著酒杯,“紀娘子,這杯酒敬你。”
紀晏書有些懵然“敬,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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