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要拿回自己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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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的京郊驛站,炙熱髒臭,蚊蟲肆意。
    “她還沒好?”永安侯世子蘇燁用袖子揮開不斷撲來的飛蟲,表情十分不耐。
    身邊的長隨瑟縮了下脖子,“丫鬟說在沐浴了。”
    “沐浴?”蘇燁驚瞪大眼。“一個時辰前就說在沐浴了,她要洗掉幾層皮不成?就她如今那身髒皮子,便是再洗也是洗不淨了的!”
    “世子低聲,大小姐聽見了不好。”長隨小聲提醒。
    聽見就聽見,本就是事實。
    但蘇燁隻是心裏想,嘴裏到底是沒有禿嚕出去。
    他甚至想不明白,明明該死在邊陲的人為什麽要回來,還是皇上親下口諭讓爹用此番軍功換她回來,以永安侯府嫡女的身份去侍奉佛子。
    一個軍奴做永安侯府嫡女,蘇燁感覺被人兜頭被人潑了一盆大糞。
    若是瑤兒做嫡女,他的妹妹,他豈會這般。
    亦不會因她驚了馬來這等三個時辰!
    二樓轉角的窗口,蘇芮將自己親哥哥怒紅的臉與眼神裏的恨都盡收眼底,那些話也一字不落的聽了個清楚。
    原來自己在小時那個說要永遠保護自己的哥哥心裏已經是肮髒到令他反胃的人了。
    可他似乎忘了,自己是如何變成那肮髒的軍奴的。
    是他們,逼著她,哄著她的!
    五年前,春日宴上,長寧郡主那皇上賜婚的未婚夫被抓奸,女子跑了,但落下了肚兜,上麵繡著她的閨名。
    她被長寧郡主當眾抓按在地,繼妹作證肚兜是她的,繼母委婉說她出恭兩個時辰不見回,郡主未婚夫掌摑她,指證是她勾引,跪地同郡主認錯。
    她的喊冤無人聽,她就那麽成了不知廉恥,破壞皇上賜婚,罪大惡極的人,被罰為軍奴,發配邊陲。
    哥哥蘇燁罵她下賤,自甘墮落。
    父親永安侯說塵埃落定,無地回轉,為了侯府名譽讓她先忍忍,待他尋了機會再接她回來。
    她就那麽等,那麽熬。
    一年又一年,春去秋來,一直等到她在被玷汙之前自戕而亡。
    怕自己自戕給家裏帶去麻煩,她靈魂飄回了永安侯府,才知曉他們從未想過救她,早就是將她棄了。
    繼妹周瑤改名蘇瑤,成了侯府嫡女,甚至那些磋磨她的人都是他們指使的,隻為她早點死,剝去她這個汙點,好叫周瑤借著父親平叛的軍功議門好親事。
    她就那麽看著她們占據了她和娘親的位置,用著娘親的嫁妝,滿侯府上下過得其樂融融。
    怨念過盛,她又活了。
    憑著前世所知,那夜她冒死夜爬進了那間禪房,買通了遊走的說書先生,她與佛子共度一夜的流言傳去了盛京,撼動了龍椅上的那位。
    讓永安侯拿軍功換她,是她的要求。
    她不叫他們如願!
    這一世,她不會再無聲無息的死在軍營裏任屍體被野狗分食,她就要高調回京,坐實永安侯侯府嫡女的身份。
    她要拿回自己的所有,絕不便宜任何人。
    所以,她故意用簪子劃了馬,受了驚嚇,指名要侯府世子來接她這位不堪的軍奴。
    抬眼看了眼開始西沉的太陽,蘇芮轉身往下。
    驛站大門打開,蘇燁終於見蘇芮出來。
    五年不見,她高了不少,也變了不少。
    雖是為奴,可卻看不到一點痕跡,就連皮膚都沒有黑糙一點。
    白皙嬌嫩得似一掐都能出水,胸脯洶湧,腰肢纖細一握,還穿著輕薄貼身的衣衫,勾勒無餘的同時紅唇帶笑,本就嬌媚的桃花眼微彎之下更是魅惑,眼角的小痣都像勾魂的存在。
    蘇燁雖沒上過戰場,可也知道軍營是個什麽地方。
    軍奴想要過得好無非就那些勾當。
    落為軍奴,蘇燁以為她即便自盡也會保全清白,結果……
    一巴掌把身邊看楞的長隨打趴在地,蘇燁怒罵道:“不知羞恥的東西,還不快去換了衣裳!”
    “我這衣裳哪裏有問題?”蘇芮張開雙手,衣衫沒有任何地方暴露。
    蘇燁一事語塞,這話他怎麽說。
    衣裳是沒有什麽露的,有問題是她。
    “讓你換就換!”怒著走上前就要抓她的手往裏拽,但在要接觸到的瞬間蘇燁又停下了。
    不想觸碰到她。
    蘇芮眼看著,嘴角冷嘲。“時辰不早了,先回府吧。”
    走到馬車前,蘇芮立在凳前,抬手轉頭看著蘇燁問:“五年不見,哥哥不扶我上車嗎?”
    理應扶的。
    可蘇燁就是抗拒,厭惡。
    特別是看到她這般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若非皇命都不想帶她回府。
    見他不動,蘇芮也沒指望過,隻輕描淡寫一句:“無論如何,你我都是一母同胞,血脈相同的,哥哥。”
    哥哥二字,格外清晰,如刺一樣刺進蘇燁心裏。
    她這是說無論她如何卑賤肮髒都是他的妹妹,他撇不開嗎?
    故意惡心他嗎?
    蘇燁抬起頭,蘇芮已經入車廂了,丫鬟冷臉立在車邊看著他。
    那是皇上派去的人,蘇燁不能當著其如何,隻能咽下憤悶,翻身上馬,起步回城。
    穿街而過,議論聲不斷。
    蘇燁低著頭,咬著牙,一到永安侯府門前就下馬快步奔進了府裏,不管蘇芮。
    蘇芮自顧下車,走過影壁,如今的侯夫人梁氏,也是蘇芮曾經的姨母,帶著女兒周瑤候在裏麵。
    她們不願在門外等,怕丟臉。
    “芮兒你可算回來了,娘這五年是夜夜都夢著你。”侯夫人梁氏迎上來要握蘇芮的手,眼中含淚,真似一副心疼她的模樣。
    侯夫人的戲依舊是那麽好。
    她五歲時娘親離世,念她與蘇燁年幼,喪夫的姨母入侯府照顧他們,如娘一樣陪著她,照顧她,外祖提出姨母給父親續弦的時候,她很高興。
    十年來,亦是對她比自己親生女兒都好,事事順著她,直到五年前對她亮出利刃,她都還以為梁氏含糊其辭是護著她。
    若非死後靈魂時聽到她說她這些年的隱忍謀劃,她都不信人能演這麽多年。
    蘇芮移開手躲過,侯夫人梁氏的手抓了個空,臉上的神色僵硬一瞬,迅速又笑道:“你祖母還等著呢,以後咱們母女二人有得是時間慢慢說,先去見過你祖母。”
    “好啊。”蘇芮笑著應下,眼下卻有幾分深意。
    沒等母女二人深想,蘇芮已經往正堂裏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