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這是你那份。”
    離開海鮮市場，唐建國把賣魚的錢拿出來分了。
    雖說分了錢隻剩一千多，在這物質匱乏的年頭，工人辛辛苦苦上班一個月才幾十塊，也算是一筆巨款。
    “怎麽比你還多？我……我隻要零頭就行……”
    林二蛋嚇一跳，不敢完全收下，僅僅抽走幾十塊零錢。
    他認為魚都是唐建國捕撈的，自己隻是負責劃劃船，並沒有太多功勞。
    其實林二蛋捕魚技術很爛的，經常出海當空軍，現在能賺幾十塊錢已經很滿足。
    “讓你拿著就拿著，現在我們還全身濕淋淋的，這是你應得的回報，多的二十塊錢，是我還給你的。”
    唐建國可不會小氣，這是和自己麵對大風大雨的好兄弟，沒有漁船自己也賺不到第一桶金。
    現在有了錢，不僅可以還債，還能給妻女買點好東西回去。
    他把錢塞給林二蛋說：“你也老大不小了，存點錢找個媳婦好好過日子。”
    林二蛋心裏感動，自己一個孤兒，卻有人如此關心。
    在小漁村別人都嫌棄自己，隻有唐建國最真誠，就是他太愛賭博，否則早發財了。
    “行，我聽建哥的，如果你需要錢隨時找我。”
    他收下了錢。
    唐建國搖頭：“放心，哥以後不會再賭。”
    兩人沒急著回村，唐建國濕漉漉跑去買藥膏，又買了些衣服和糧票換米。
    妻子這些年沒穿過一件像樣衣服，自己還那樣家暴她，簡直比畜生還不如。
    自己必須要做點什麽，取得妻子原諒，內心才能安寧。
    天色漸晚，雨一直下個不停。
    蘇琴雪坐在門口，和女兒靜靜望著外麵。
    女兒是為了等老爹回來，希望又能吃上海鮮。
    蘇琴雪背後則是藏著一把剪刀，現在她不希望老公出現，擔心會把女兒賣掉。
    她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隻要老公回來提起賣女兒，便用剪刀殊死一搏。
    “爸爸去哪裏了啊？今天還會帶好吃的回來嗎？”
    唐朵朵眼裏充滿天真，吃了兩頓肉的她，已經忘記了曾經那些傷害。
    蘇琴雪心情極為複雜，女兒始終是愛父親的，可是那個畜生不配當父親。
    她眼裏充滿憎恨，這次回來，還有以後嗎？
    在母女倆注視下，大雨中，一個人影緩緩出現。
    他嘴裏哼著歌，挑著兩個大籮筐，上麵蓋著麻袋，走起路來一甩一甩。
    “是爸爸……”唐朵朵興奮極了。
    蘇琴雪見狀，心中更加忐忑不安，籮筐裏麵的東西，恐怕是用女兒去交換的吧？
    他果然還是那個他，一點也沒有變，讓人失望透頂。
    啪！
    人還沒到家，突然繩子斷裂，兩個大籮筐瞬間掉在地上。
    “我曰你個仙人板板，存心和老子作對是吧？”
    唐建國錘子都氣大了，眼看著快到家，居然半路出問題。
    林二蛋真不靠譜，給他找的籮筐一點也不結實，早知道自己從鎮上買新的。
    他抱著籮筐在雨中來回奔跑，不能把裏麵東西打濕了。
    “爸爸，先擦擦臉……”
    忙活完後，女兒給他遞過去一塊抹布。
    雖然是用來擦腳的，唐建國心中依舊溫暖。
    還是女兒對自己最好，一點也不記仇，再苦再累都值得。
    其實小孩子都這樣，對她好過之後，她就隻會記得你的好。
    要不然為什麽叫童真？隻有成年人最容易記仇，畢竟他們心智早已成熟。
    蘇琴雪靜靜盯著兩個大籮筐，背後死死捏著剪刀，內心基本有了答案。
    “爸爸，你今天有帶吃的回來嗎？”唐朵朵摸著肚子，已經餓得不行問。
    “有，而且很多。”
    “爸爸帶了魚，買了米和肉回家，還有你和媽媽的衣服……”
    唐建國打開籮筐，裏麵滿滿一大堆東西，除了吃的用的，還有很多新衣服。
    他特別對不起妻子，跟了自己好幾年時間，從來沒有送過東西給她。
    唐朵朵開心極了，有這麽多的大米，以後再也不用餓肚子。
    蘇琴雪捏著剪刀的手更緊，老公冒著暴雨出門，果然是去談交換了。
    為了這些東西，他願意把女兒賣掉，真是好狠的心呐！
    “琴雪……琴雪？”
    唐建國發現妻子正在愣神，心裏有些得意，老婆肯定是被震驚到了，感動得丟了魂。
    “這是我給你買的新衣服，你要不要拿去試一下？”
    他拿起幾件衣服遞過去，看起來還是很不錯，那個年代就是沒什麽款式。
    雖說樸素了一些，總比現在滿身補丁要好。
    蘇琴雪眼神徹底失望，打掉衣服撕心裂肺吼道：“為了這麽點東西，你憑什麽要把女兒賣掉？”
    拿著賣女兒的錢穿新衣服，自己死了也不會心安，隻有這個畜生才會心安理得。
    唐建國懵逼，自己什麽時候賣女兒了？
    上輩子是有這個打算，可是很後悔啊，這輩子壓根沒想過賣女兒。
    為了不賣女兒，自己才冒著生命危險去捕魚，搞到現在筋疲力盡回家。
    “不對，媳婦是怎麽知道賣女兒想法的？自己重生後從未在她麵前提起過……”
    他拿出準備好的藥膏，正想主動給妻子塗抹，突然一把剪刀刺了過來。
    唐建國下意識抬起手抵擋，隨即手臂傳來劇烈疼痛。
    “靠，你這是幹嘛啊？”
    擋下剪刀，他反手將其奪走，又捂著流血的手臂退後兩步，強忍著疼痛不理解地看向妻子。
    出門的時候還好好滴，為啥突然對自己行凶，難道是自己哪裏做錯了？
    就算是做錯了什麽，她可以提出來，沒必要如此極端做法吧？
    女兒被突如其來的事情嚇哭，蘇琴雪立即抱著她躲進角落，此次行凶未果，按照以往的性子，接下來的暴風雨肯定是躲不掉了。
    原以為會被唐建國打死，但是她等了好久，結果並沒有拳腳相加。
    膽怯地抬起頭，發現唐建國坐在桌子旁邊，自己正包紮著傷口。
    又過了幾分鍾，等唐建國處理完傷口，才走過去問：“你到底怎麽了？為啥要用剪刀紮我？”
    此刻他很不理解，自己沒有去賭，也沒有喝酒，辛辛苦苦在外賺錢，妻子不應該這樣對待自己啊！
    “你別過來，不許賣掉女兒。”
    “我早就知道，你去鎮裏是想把女兒賣給殺魚的夫婦，所以他們給了你這些東西，你真是個畜生，為了還債幹出那種事情來。”
    蘇琴雪情緒相當激動，語氣中甚至充滿絕望。
    女兒才是她的一切，若不是為了孩子，自己早去死了。
    唐建國愣了好一會兒回過神，原來是這麽回事。
    “唉，你就不能往好的地方想嗎？”
    真是造孽，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
    也不能怨媳婦不信任，自己上輩子確實是那樣幹的，她隻是想保護女兒而已。
    “我沒有想過賣女兒，也沒有去找殺魚夫婦，這些東西不是他們給的，是我自己辛苦捕魚賺來的錢。”
    唐建國掏出身上所有錢，一分不留放在妻子麵前解釋。
    蘇琴雪看著那些錢，眼神更加絕望。
    一個好吃懶做，欠了大筆債的賭徒，如果不是賣了女兒，怎麽可能有這麽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