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這……這也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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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朝宗當然是看出這李公公是有話要對皇帝說,大致一想,也能猜到說的是什麽,他作為首輔,這麽多年來也算是門生遍布,朝堂之上的事兒他再清楚不過。
    這陸淵倒也不是說一點本事都沒有,也算是曆經三朝的老人了,這寺廟修的就是很合先帝以及太皇太後的心意,但對於火器之事一問三不知,還是有些過分了。
    而這時候,皇城外,工部右侍郎王景,在下了朝會之後,就約著同僚準備去留香閣吃飯。這留香閣也是京城數得上號的酒樓,自是不缺歌舞陪酒,不過相比於尋常勾欄妓館,這裏可高檔的多。
    工部也算是一個香餑餑的部門,雖說在宮廷官場沒什麽太大的權利,但是工程這方麵的事情,油水可足啊。更別提還有富商,大戶等願意出資請他們這些宮廷匠人去做些私活,修個祠堂啊,設計個大宅啊的,規劃一個私家園林什麽的。
    作為侍郎,王景也就是審閱需要督造的圖紙,以及所需花費之類,在沒有朝廷的大工程時,普遍也沒有那麽忙,下麵的活自有下麵的人去做。
    他王家本也是洛陽一大戶人家,王景能身居高位,家裏自然是狠狠地出了血的,但隨著王景成為工部侍郎,自然王家聲望水漲船高,如今王景四十五歲,他對自己的人生已是不能再滿足,正是春風得意之時。
    可今日,剛到留香閣門口,就被宮廷中派出的太監叫住,說是陛下急召,要他速速進宮。
    也奇怪,今日早朝對於他們工部的事務卻是一字未提的,王景估計是不是這小陛下想要工部修築個什麽東西,亦或者是想改造一下宮裏的園林?這可又有活兒了啊,有活兒就有銀子,他也不停頓,跟著這公公就再次往皇宮內走去。
    宮門口就遇到了一起被叫入宮的工部左侍郎,王一川。王景就更納悶了,這王一川雖說也姓王,和他卻不是一家,這人南京人士,家中世世代代做木匠,卻考上了當年的進士。
    他倆不是一路人,雖說分列左右侍郎,但各自的項目自己負責,平日裏其實少有交流。王景曾聽說過這王一川似乎是林朝宗林首輔的門下,倒也不曾失禮過,不過本質裏,他是看不起他這位同僚的。
    “喲!王兄!怎的你也被宣召啦?這可奇怪了,陛下竟是同時叫咱倆一同入宮,這估計得有個大興土木的事兒哦!”兩個人都姓王,又都是侍郎,被叫做“王大人”的時候,常常鬧起尷尬來。王景年齡小一些,但他為人圓滑,索性就叫著王一川為兄。
    隻見這王一川一身官袍洗得發白,和王景衣著的光鮮亮麗不同,王一川衣領口都有些發黑,給人感覺這人甚至不是很注意衛生似的,王景嘴上客氣,心裏可實在是有些鄙視麵前之人。
    王一川看見來人,習慣性的眯了眯眼睛,常年低頭做活計,他的眼睛已經不太清晰,好像眯眯眼才能看清。
    “啊,是右侍郎大人,我也是說,不知道陛下這是有何吩咐呢……”
    他二人說著話,跟著太監往乾清宮而去。可一看清乾清宮內的狀況,兩個人頓時就緊張起來。
    陛下不在正廳,而這工部尚書陸淵一老頭跪在地上,旁邊林首輔坐的遠遠的,好像怕沾染上什麽似的。
    聽到他倆來了,劉載均同李公公一同回到外廳,二人急忙跪下行禮。“臣王景(王一川)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載均看著這兩人,問到:“哦,王景、王一川是麽?免禮了,起來吧。”
    觀察了一下,王景大腹便便,氣質卻是不錯。這王一川倒是看著苦哈哈的,要是不穿這身衣服,估計誰也想不到他是這麽大的官。
    兩人應著聲從地上爬起來,劉載均直截了當地問:“火器的改良和製造現在是哪位在負責?”
    王景一愣,這什麽情況?他下意識看了看旁邊跪著的陸淵,吞了口唾沫,答道:“回陛下,火器的製造是臣在負責,改良是左侍郎王一川大人正在負責,不知陛下是想問哪方麵的問題?”
    劉載均眼神犀利地掃過王景和王一川,開口繼續問道:“王景,火器製造進展如何?每月究竟能造出多少可用的火器?”
    王景心裏 “咯噔” 一下,眼神不自覺地又飄向陸淵,見他持續裝死,他心裏直犯嘀咕:這小皇帝今天怎麽問這個?以往可沒關注過火器的具體情況。
    他定了定神,賠著笑臉說道:“陛下,這火器製造嘛,其中的門道可多了去了。每月的產量受諸多因素影響,像是原材料供應、工匠人手,都不太穩定,所以具體數字,臣一時還真說不準確。”
    劉載均無奈一笑,看了看陸淵,又瞥向王景說道:“就一個火器製造的問題,每年撥這麽多錢,問尚書,尚書不知道;問侍郎,侍郎也不知道,那朕還問什麽呢,啥都不知道要你們何用?”
    王景這下是真的害怕起來了,連忙跪地,卻不敢開口,他大概明白這陸淵為何跪在這裝死了……
    劉載均歎了口氣,看向王一川:“那你呢,你改良火器,改良成什麽樣了?”
    王一川一直在看著林朝宗的臉色,見他好似微微點了點頭,便對著劉載均行了一禮,低著頭說道:“陛下,現下隻有臣的兩位下屬與臣三人在行這改良火器之事,實在是人手不夠,困難重重。”
    王一川抬起頭,眯了眯眼繼續說道:“不過兩個月前,臣等將原本的普通火門換成了帶有微小凸起的特製火門。這些凸起能讓引火藥在點燃時,與空氣更充分地接觸,從而加快燃燒速度,提升發火的可靠性。火銃的發火成功率大概提升了一成左右。但由於缺乏資金,無法對銃身進行全麵改良,所以提升效果還遠遠不夠,懇請陛下責罰。”
    劉載均越聽越奇怪了,“就這?改良火器的隻有三個人?戶部每年撥付那麽多白銀,你們吃的夠多的啊?”
    卻見這王一川竟是不卑不亢,後退一步,張開衣袖,跪倒在地,朗聲說道:“陛下,臣未能改進火器,是臣無用。可這改進所需銀兩,皆由臣自行支出,從未收到過任何朝廷的銀兩啊,陛下!”說罷,深深的拜了下去,頭緊貼著地麵,不再起來。
    劉載均一時間好像沒聽懂這話一般,震驚地向林朝宗問:“林愛卿?這是?”
    這林朝宗還沒開口,反而是跪在地上的王景,感覺這一關應該是過不太去了,他咬了咬牙帶著顫抖的聲音辯解道:“陛下,二十兩紋銀主要……主要都用於製造火器了,確實沒有劃撥給左侍郎用於改良火器……”
    劉載均頓時火氣上頭,追問道:“所以和人家王一川沒關係,錢都在你這是吧?你造了多少火器你還不知道?你王景就這樣辦差?……你現在去把工部的支出的賬簿給我拿過來!”
    正當此時,李公公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用難聽的聲音說道:“王侍郎,咱家在這宮裏這麽多年,什麽風浪沒見過?你以為能在陛下跟前耍心眼兒,就能蒙混過關?火器之事關乎國家安危,陛下重視,咱家也不敢懈怠。你若是再敢吞吞吐吐……那可就是欺君了!”
    王景渾身發顫啊!掌印太監李公公在這時候說這話,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這……這是要他王景的人頭啊!
    “陛下饒命!李公公饒命!這銀子……這銀子確實是用於製造火器了,不過這……”王景好像不敢說了,他稍微抬起頭,看了看李公公,又看了看一旁裝死的陸淵。一時間竟然是萬念俱灰。
    “還不快說?好大的膽子!”李公公難聽的聲音更加高亢。
    “這火器工坊,卻是在鎮南軍中……”光是說完這句話,王景已經滿背透汗,渾身顫抖。一旁的陸淵更是頭都沒抬起來過,一直跪趴在地上。
    王景繼續說著:“黃將軍鎮守西南,叢深林密,所需火器用量更大,他曾提到過西南地區鐵礦豐富,便於製造火器,故請求工部將這銀兩劃撥與西南軍中,他們自行生產,也免得工部造了火器,再運至西南,這也省了很多麻煩……”
    “這……這也能行?”劉載均瞪大了雙眼,看向李公公和林朝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