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作祟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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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仙鎮,福昌大街。
    青磚灰牆的三層建築立在長街最中央的位置,門口有兩頭丈高石獅分趴左右,刷著白漆的豎牌上寫著‘綏靖地方’四個黑色大字。
    從正門進入,當先便是值房,一名上了年紀的老巡警站在門口,將一張剛剛頒布的通緝貼上告示欄。
    “嚴查太平教餘孽提供線索,經核查屬實者,獎黎元十塊。”
    再往裏麵走,便是占地寬闊的報案大廳,數十個工位錯落分布,桌麵上堆滿了宛如小山般卷宗,穿著藏青色製服的巡警來回走動,頗為熱鬧。
    至於身居要職的隊長們,自然不可能跟這些普通巡警擠在一起。他們的辦公地點在二樓,尋常百姓如無大案要案要報,一律不準上樓。
    當然,自己人除外。
    “別擋道,趕緊讓開。”
    一名巡警快步上樓,衝進掛著‘第一支隊’牌子的隔間,穿過一眾同僚,徑直走向最深處的那間辦公室。
    “馬隊,我剛剛去樓下瞅了一眼,那死胖子到現在還沒來。”
    辦公桌後的人此時正翻看著一張新鮮出爐的報紙,聞言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您說咱們昨天是不是下手輕了,還沒給許胖子整服?”前來報訊的巡警擰著一張臉,惡聲惡氣道:“還是說許虎這孫子屬貔貅的,光吃不拉,舍不得拿錢買命,準備跟咱們硬抗到底?”
    “不會。”
    報紙‘唰’的一聲合攏,露出一張黝黑臉膛,顴骨高突,長著一雙三白眼,看起來約莫有四十多歲。
    正是城防所第一支隊支隊長,馬噲。
    馬噲躺在大班椅中,右手伸出兩指,微微一揚。
    不必言語吩咐,一根上好的關東手工煙卷便已經遞進了他的指間。
    一口濃煙吞進肺中,隨著話音飄出來的卻隻剩一層淡淡的薄霧。
    “他要是能有這骨子血性,也就不會混成今天這副窩囊模樣了。”
    “這倒也是。”心腹露出一臉討好的媚笑,忽然壓低了聲音問道:“不過,頭兒,您說許胖子手上真有那東西?”
    馬噲斜眼看去:“你什麽意思?”
    “我照您的吩咐,已經去黑市裏找人打聽過了,那東西現在可值老鼻子錢了,而且還是有價無市。許胖子手上要是真有兩枚,何必一家人全部擠在正陽道上那老破小的巡警公寓裏?”
    馬噲冷笑道:“你懂個屁,這叫財不露白。他要是真敢拿出來顯擺,一家三口恐怕早就被人燒死在那破公寓裏了,還輪得著咱們來上手?”
    心腹聞言連連點頭,卻還是有些擔憂,撓頭道:“其實我也是擔心大家白忙活一場,到時候咱們什麽好處沒撈到,還被所裏那些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我們這些小角色當然不在乎,可頭兒您的名聲重要啊。”
    “放心吧,這件事錯不了。”
    馬噲一雙眼珠子在煙氣中閃著幽幽冷光,“老子以前剛剛當上巡警的時候,拜的第一個師傅就是許虎他老頭子,所以我對他們家的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既然動了手,就絕對不會落空。”
    馬噲話音一頓,手指輕點,抖落的煙灰被一雙手精準捧住。
    “當然,等事成之後,好處自然少不了你們的。”
    “瞧您說得,能跟著您混那是咱們這群兄弟的福分,什麽好不好處的,我們根本就不在乎。”
    心腹也是說著一嘴漂亮話,將馬噲捧的渾身舒坦。
    “不過,頭兒,我還有件事兒想不明白。照理來說,許虎他爹死的時候也就是個普通巡警,哪怕是因公殉職,所裏發的撫恤也就那麽點,那老鬼到底從哪兒給他攢下這麽厚的家底?”
    “關鍵就是在這個‘死’字兒上麵。”
    “啥意思?”心腹一臉疑惑。
    馬噲笑道:“老頭子當年運氣好,陰差陽錯給一位路過咱們五仙鎮的貴人擋了槍。雖然命沒了,但是那貴人的賞賜可一點沒少,專門派人送到了他家裏。”
    有貴人啊
    心腹不由麵色一緊:“頭兒,那這裏麵”
    馬噲挑著眼梢,冷哼一聲:“怎麽,慫了?”
    “那怎麽可能。別管對方是什麽來頭,隻有頭兒您一聲令下,保證讓他稍息立正。”心腹當即胸脯一挺,嘿嘿笑道:“小的這麽問,葉是怕給您惹上麻煩呀。”
    馬噲語氣平淡說道:“那東西雖然是貴人賞給許家的,但事情已經過去有些年頭,那位貴人現在都不知道在什麽地方,怎麽可能還記得這點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兒?”
    “那您說上麵那位會不會插手?滿所他老人家可是最厭惡這種事情。”
    心腹抬手指了指天花板,眼中忌色深重。
    “他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都難保了,還能在咱們頭頂上坐多久,那都還說不定呢。”
    馬噲雖然還嘴硬,但話音卻不自覺的低了下來。
    放在以往,他自然不敢做這種從自己人身上吸血的醃臢事。
    不過馬噲最近聽說,鎮公所那位新來的鎮長助理對城防所的現狀頗為不滿,屢次在會議上針對紅滿西,更是一度向鎮公提議要撤了紅滿西的職。
    再加上紅滿西這幾年漸露老態,行事作風不再如以往那般強勢霸道,底下人自然難免心思浮動。
    老話常說,狼行千裏吃肉,狗行千裏吃屎。
    可老狼的下場,可要比老狗慘的多。
    “行了,就算天塌下來,那也有老子頂著,你就別瞎打聽了。”
    一想到紅滿西,馬噲心情就變得有些糟糕,將煙頭重重按滅,吩咐道:“許虎今天不是沒來點卯嗎?你現在就派人去他家走一趟。他既然被咱們一支隊征調了,那他此刻就是我的人,沒有我的允許,他就算爬,也得爬到所裏來報道。”
    “明白,我這就去辦。”
    心腹應了一聲,正準備轉身,門外同僚們的談笑聲卻在此刻戛然而止。
    驀然間,整個一支隊的地盤陷入了莫名的死寂之中。
    “勞駕,請問哪位是馬噲,馬隊長?”
    馬噲走出辦公室,就見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門口,右手插兜,左手還提著一個不知道裝著什麽東西的油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