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薑在勳正在衛生間刮胡子，防盜門鎖傳來轉動聲。
    “啪嗒——”
    薑在勳探頭。
    李聖經拎著登機箱站在玄關，棒球帽簷壓得看不見眼睛。
    “不是說明天回來？”
    “航班提前。”
    她踢掉高跟鞋，腳尖勾到他亂擺的鞋子險些栽倒。
    薑在勳伸手去扶，卻被她側身避開。
    他訕訕收回手，狀似無意問道：
    “畫報拍的還順利嗎？”
    “嗯。”
    李聖經從他身邊經過時，薑在勳能嗅到她發梢沾著的冷氣以及熟悉的薰衣草香。
    “上周話劇首演……”
    “爆滿？”
    “觀眾席家屬區空了兩個座。”
    李聖經打開冰箱的動作頓了一下，冷藏室的燈光映得她瞳孔發青。
    “所以？”
    “所以……下周六加演場次，你要不要——”
    “沒空。”
    “下下周......”
    “要拍六月畫報。”
    “哦......”
    微波爐“叮”地響起，薑在勳撈出燙手的紫菜包飯往玄關走。
    李聖經突然踢開擋道的行李箱：
    “去哪？”
    “狎鷗亭試音。”
    “配音？”
    “《神偷奶爸2》韓版配音。”
    “等下。”
    李聖經打開行李箱，從裏麵夾層裏取出個深藍絲絨盒扔了過去。
    薑在勳手忙腳亂接住，棱角磕得他掌心發麻。
    拆開盒蓋，裏麵躺著瓶迪奧男士香水。
    “促銷贈品。”
    她轉身走向臥室：“占地方。”
    “哦。”
    防盜門關到一半又彈開。
    薑在勳扒著門縫探頭：“真是贈品？”
    “滾。”
    “……”
    金大元正把煙頭摁滅在起亞車頂的天窗縫裏，抬眼看見薑在勳攥著背包帶小跑過來，手裏還握著個什麽。
    “跟小情人惜別呢，這麽慢？”
    “哥你車窗結霜了。”
    薑在勳鑽進後座猛關車門，廉價皮質座椅發出放屁般的漏氣聲。
    “放屁！這都五月份了......阿西，迪奧曠野？“
    金大元扭頭看向他手中精致的包裝盒：“她送的？”
    “促銷產品。”
    “哪家促銷送男士香水？還是迪奧？”
    “她說的。”
    金大元一臉無語，扭頭擰鑰匙打火。
    車子緩緩啟動。
    薑在勳低頭擺弄著香水盒，忽然問道：
    “哥，你說女人送男人香水代表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嫌你臭。”
    “……”
    當薑在勳抵達狎鷗亭錄音棚時，已是上午九點。
    排在他之前的試音演員有七位。
    “西八，罵人還要帶哭腔？”
    玻璃門“吱呀”推開，前一個試音者罵罵咧咧走出來。
    “下一位。”
    “……”
    金大元倚靠牆邊抱著手臂，道：
    “剛進去那小子是KBS聲優組的。”
    薑在勳緊緊盯著台本上“格魯”的台詞，道：
    “我按昨天練的來就行。”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當上一位試音者離開以後。
    玻璃門“哢嗒”推開，李助導探出半張臉：
    “貴婦哥，準備。”
    金大元一巴掌拍在他後背：
    “我打聽過了，這位製片人曾經因啟用新人聲優拯救過項目。所以你不用太擔心。”
    “嗯。”
    薑在勳起身咽下第三顆潤喉糖，舌尖抵住上顎反複彈動——這是黃政民教他的開嗓偏方。
    錄音室隔音裏棉厚得像裹屍布。
    薑在勳戴上耳機的瞬間，耳膜被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震得發麻。
    監聽室玻璃後隱約可見三個身影——棒球帽導演轉著筆，髒辮音效師嚼口香糖吹泡泡，外國製片人正用iPad玩植物大戰僵屍。
    “先試一段日常對話。”
    導演的聲音在他的耳麥中悠悠響起：“第七場，格魯打電話訂披薩。”
    薑在勳看向台詞板，清了清嗓，從鼻腔中擠出一絲慵懶的鼻音：
    “超大份夏威夷披薩，不要菠蘿——對，我討厭一切黃色的東西。”
    “停，語氣太軟，重新來。”
    薑在勳緊抿嘴唇，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努力回想黃政民憤怒時那極具衝擊力的咆哮。
    片刻後，他咬著後牙槽，暴躁的吼道：
    “夏威夷披薩是給懦夫吃的！我要墨西哥辣椒加倍——不，三倍！”
    他嘶吼時，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青筋從鎖骨一路攀爬至下頜。
    “過。”
    導演筆尖戳向下一段內容：“哭戲，女兒弄壞了火箭模型。”
    薑在勳舌尖抵住上顎憋出哭腔，黃在宇掛著鼻涕泡說“母親醒醒”的模樣在腦內閃回。
    “那是......我攢了三個月的零件......”
    喉頭黏著的哽咽讓最後一個字糊在牙關，他突然用氣聲擠出顫音：
    “爸爸能修好......修不好就偷個更大的！”
    “過，最後測試。”
    導演調出混音設備：“格魯和小黃人吵架，同步配音。”
    瞬間，薑在勳左耳灌進格魯的英文原聲怒吼，右耳湧入小黃人的嘰喳聲。
    兩邊的聲響交雜衝擊，吵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香蕉！叭呐呐！”
    薑在勳捏著鼻子發出如同小黃人一般的童音尖叫，左腳還下意識地跟著的音效節奏蹦躂起來。
    “閉嘴！”
    薑在勳迅速向左移動了一步，瞬間切換回那低沉沙啞的煙嗓，右手指節叩擊台詞板仿佛敲打小黃人腦殼：
    “再叭呐呐就把你凍成冰棍！
    “Holy shit！”
    薑在勳最後一個尾音還在空氣中打著旋兒，監聽室陡然“哐當”一聲巨響。
    外國製片人的 iPad砸翻咖啡杯，嘴裏飆出髒話的同時——遊戲裏的僵屍正啃掉最後一株豌豆射手。
    導演嚇得筆都掉了：
    “阿西！遊戲打瘋了吧？”
    &n！Gru！Korean version！”
    李助導手忙腳亂的為製片人擦著咖啡漬，同時翻譯道：
    “他說要讓這貴婦哥配格魯！”
    導演薅下棒球帽，撓了撓頭頂的禿斑：
    “你確定？後麵還有三個專業聲優......”
    “No! He perfect！”
    製片人手舞足蹈的比劃道：
    “Voice like...... like unpowder!”
    李助導趕緊補充翻譯：
    “他說貴婦哥的嗓音兼具醇厚與衝擊力，能帶來強烈的畫麵感和角色塑造效果。”
    導演眉頭擰成了個“川”字：
    “可他連正經配音訓練都沒受過！”
    製片人拍著胸脯：“If it catcl pay！”
    見此，導演聳了聳肩：
    “行吧，反正搞砸了讓環球的人自己擦屁股，emm......這句不用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