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七點五十。
    聖水洞不動產門店的玻璃門映出薑在勳扭曲的領帶。
    “哥這領帶......”
    金大元叼著牙簽：
    “怎麽了？這是哥昨晚在明洞殺價半小時的戰利品！”
    薑在勳盯著領帶上原是“LV”印花被洗成“IU”的lo，嘴角直抽。
    “哥給你演示一遍，看好了——”
    金大元突然抻直腰板，皮鞋跟碾煙頭般叩響地磚，右手虛握成打電話姿勢：
    “哎一古金社長！您要的漢南洞頂層公寓留到月底絕對沒問題！什麽？全款？我這就把原房主腿打折！”
    薑在勳：“……”
    “學會了嗎？學會了就進去！”
    玻璃門推開時，門鈴傳出清脆的“叮咚”。
    地中海店長拎著咖啡杯瞪了過來：
    “大清早在我店門口演情景劇呢？”
    薑在勳九十度鞠躬：
    &n您好，我是來麵試的薑在勳！”
    店長打量他倒三角肩線：
    “薑在勳......你是樸成浩的表弟？”
    “是的！”
    店長當即甩給他本手冊和入職表：
    “去後麵填完入職表後自己看看手冊，等會晨會結束後我找個師傅帶你。”
    “是。”
    片刻後，填完信息的薑在勳捧著手冊翻開：
    第一條：華夏留學生問價自動加 20%服務費。
    第二條：霓虹客戶押金按70%報價，東南亞客戶需預付三個月租金。
    第三條：半地下室統稱“半複式”，漏水必須解釋為“江南區適宜濕度”。
    第四條：合同第八頁用8號字體標注“房東有權隨時漲租”，違約金按200%收取。
    ......
    房產中介晨會的內容簡單得令人發指。
    店長用馬克筆在白板上劃拉出今日目標：
    1.每人帶看三組客戶
    2.回收三套新房源鑰匙
    3.簽單量保二爭三
    薑在勳的師傅是金成範——
    三十七歲的金牌經紀人，西裝永遠大兩號，發膠用量能黏住漢江大橋。
    對方接過薑在勳的入職表掃了眼：
    “首爾藝大畢業來賣房子？”
    “因為熱愛！”
    “……”
    金成範用看傻子的眼神瞟了他兩眼：
    “會開車嗎？”
    “會。”
    樸正宇甩給他一串鑰匙：“先去加滿油。”
    薑在勳盯著車屁股上“現代雅尊”的標，默默咽下“實習第一天當司機”的抗議。
    加完油回來。
    樸正煥把圓珠筆夾西服口袋，拎起鑰匙串就往外走：
    “跟上，帶你看好房源。”
    四十分鍾後。
    薑在勳捂著口鼻推開黴味撲鼻的鐵門：
    “前輩，這半地下室連排風扇都沒有......”
    金成範掏出香水瓶朝空中狂噴：
    “這叫複古工業風，押金漲20%的賣點懂不懂？”
    “但天花板的漏水......”
    “江南區天然加濕器！沒看新聞說財閥夫人都雇人往屋裏潑水？”
    “……”
    薑在勳的圓珠筆在房源表“優勢”欄懸了半晌，最終寫下：
    【風水寶地（真的會刮風漏水！）】
    午後兩點，首組客戶上門。
    “阿尼哈塞喲——”
    東北口音的女留學生剛開口，金成範的皮鞋尖就猛戳薑在勳腳踝。
    “全小姐是吧？”
    薑在勳硬著頭皮遞上篡改過的地鐵線路圖：
    “這套房子步行到慶熙大學隻要五分鍾！”
    “可地圖上顯示......”
    “那是給開車族看的，咱抄近道穿過教堂墓地還能再省兩分鍾！”
    金成範突然捂著胸口栽向沙發：
    “這房多少人搶著訂呢，我高血壓藥都顧不上吃就趕來了......”
    女生慌忙鞠躬：“您沒事吧？”
    “交定金就沒事！”
    薑在勳盯著金成範抽搐的眼皮，終於明白他為什麽在口袋裏備著速效救心丸。
    簽完合同送客，金成範彈了彈紙幣：
    “華夏來追星的丫頭最好騙，下次報價再抬三成。”
    玻璃門映出女生蹦跳遠去的背影，薑在勳把中性筆按得哢嗒響：
    “這筆保證金她可能要湊半年。”
    “所以呢？”
    金成範抽出兩張紙幣拍在他胸口：
    “你的提成夠買雙新皮鞋了，晚上喝一杯？算給你入職慶祝。”
    “不了，前輩，我打算再背背話術。”
    “西八，努力勁跟當年的我一模一樣......”
    當晚。
    金大元蹲在馬路牙子旁聽薑在勳猛倒苦水：
    “要不跟韓導說演不了？“
    “不行！”
    薑在勳攥皺西裝下擺：
    “黃政民老師說過，演員要能鑽進角色皮囊裏......”
    “哪怕皮囊發臭？”
    “……”
    便利店冷光燈下，薑在勳盯著最後一枚金槍魚飯團發呆。
    &n，要加熱嗎？”
    “謝謝，不用。”
    硬幣滾入投幣口時，他突然瞥見玻璃門外蜷縮在紙箱裏的三花貓。
    租給東北女留學生公寓的提成被薑在勳換成了五罐貓罐頭。
    他蹲在綠化帶旁撬開鋁蓋，三花貓的尾巴掃過他手背。
    李聖經盤腿坐在瑜伽墊上啃蘋果，聽見門鎖響動時頭也沒抬：
    “浴室熱水器我找人修好了。”
    “嗯。”
    薑在勳把飯團擱在冰箱上層，塑料包裝在寂靜中發出細碎響動。
    李聖經咬蘋果的節奏突然慢了半拍：
    “喂。”
    “嗯？”
    “你褲腿沾了貓毛。”
    薑在勳低頭準備拍打褲腿的動作止住，在茶幾下取出粘毛器默默滾著褲腿。
    “中介所實習......怎麽樣？”
    “今天遇到個華夏來的留學生。”
    薑在勳沾貓毛的動作慢了幾分：
    “給她推薦的房子步行到學校要繞教堂墓園。”
    “你說了實話？”
    “前輩用速效救心丸騙她簽合同。”
    “……”
    李聖經突然起身拉開冰箱，取出一袋即食雞胸肉走進廚房。
    片刻後，她端著餐盤放到薑在勳麵前：
    “難吃，喂貓。”
    薑在勳盯著切口整齊的雞胸肉塊，突然笑出聲：
    “聖經啊，你安慰人的方式好別扭。”
    “誰安慰你？”
    李聖經卷起瑜伽墊：“我隻是處理過期食品。”
    薑在勳摸著熱乎乎的餐盤沉默片刻，輕聲道：
    “謝謝。”
    “要謝就把浴室瓷磚縫刷幹淨。”
    將瑜伽墊卷進收納袋後，李聖經扭頭便往臥室走。
    房門關到一半時又彈開，她突然探出頭：
    “喂。”
    “嗯？”
    薑在勳轉頭。
    “房產中介的西裝......”
    “很適合你。”
    門鎖哢嗒合攏時，薑在勳摸了摸後頸。
    三花貓在樓下喵喵叫，月光把沒吃的雞胸肉照得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