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三花貓撓門聲回蕩在樓道，金大元的電話震醒了薑在勳。
    “尹燦榮這個角色定你了。”
    薑在勳把手機從耳邊挪開半寸，眯眼確認時間：07:47。
    緩了半天，薑在勳才從蒙頭轉向的困意中猛地清醒，“騰”地彈坐起身。
    “真的？！”
    “劇本與合同下午發到公司，”金大元吧嗒嚼著紫菜包飯，“下周劇本圍讀會。”
    “哇~~~”
    “對了，美容室預約十點。”金大元補充，“順便染個栗子色。”
    “......美容院？黃政民老師說過……”
    “他說演員要為角色服務！”
    醃蘿卜與黃瓜咀嚼的脆響混合著金大元含糊不清的威脅：
    “再頂嘴就給你接黑人牙膏廣告。”
    “有代言費嗎？”
    “……”
    通話結束的忙音混著浴室流水聲的嘩啦聲。
    薑在勳點開kakao，自己不知何時被拉進了個群聊。
    【試鏡幸存者聯盟（3）】
    樸炯植 07:12
    【截圖】
    【雖然沒被選上崔英道，但拿到了趙明秀！】
    薑河那 07:30
    【恭喜，我拿到李孝信。】
    樸炯植 07:31
    【@薑在勳你呢？】
    薑在勳咧了咧嘴，打字回道：
    【尹燦榮。】
    他剛發出去，Kakao提示音便接連響起。
    樸炯植 07:50
    【大發！晚上約個飯？】
    薑河那 07:50
    【我沒問題。】
    樸炯植 07:50
    【@薑在勳？】
    薑在勳 07:51
    【我一會要去美容院，不知道多久能結束。】
    樸炯植 07:52
    【定位】
    【那就晚上九點。】
    薑河那 07:54
    【路線圖】
    ……
    薑在勳推開臥室門時，李聖經正踮腳夠著頂層櫥櫃的燕麥片。
    白皙腳背弓成芭蕾舞者的弧度，腳趾在地板碾出細碎吱呀。
    “聖經你今天真好看。”
    李聖經手腕突然打滑，燕麥袋“嘩啦”傾出半捧。
    淺褐色顆粒順著料理台滾落，三顆蹦到薑在勳拖鞋邊緣。
    “大清早發什麽神經？”
    她蹲身撿拾燕麥粒，後頸碎發隨動作掃過鎖骨。
    薑在勳跟著蹲下時，膝蓋撞到櫥櫃門發出悶響。
    “我是說......”
    薑在勳撚起台麵上的燕麥粒放回到碗裏：“你新買的瑜伽褲很顯腿長。”
    “試鏡成功了？”
    “你怎麽知道？”
    薑在勳詫異道。
    “你眼屎都在笑。”
    “啊？”
    薑在勳條件反射抹眼角。
    “右邊，沒擦幹淨。”
    薑在勳湊近不鏽鋼盆，扭曲的倒影裏右眼角確實粘著星點分泌物。
    他擰開水龍頭抹了把臉。
    在他低頭的瞬間，不鏽鋼盆沿的反光映出李聖經微微翹起的嘴角。
    上午十點。
    薑在勳準時抵達清潭洞B1層的美容院。
    這家美容機構有著“清潭洞貴婦の後花園”的雅稱。
    作為韓國最該申遺項目之一的醫美，在首爾全市注冊掛牌的機構已超過兩千家。
    其中，江南區內占了機構總數的近六成。
    薑在勳推開玻璃門時，大理石地麵的涼意順著鞋底竄上脊椎。
    前台瞥見他手裏金美惠的黑卡，瞬間切換成九十度鞠躬：
    “您的專屬顧問已在VIP室等候。”
    副院長捏著他下頜左右轉動，LED放大鏡在曬傷處投出橘色光斑：
    “角質層受損四級，真皮層黑色素沉積，建議先做三次光子嫩膚再上冷光。”
    薑在勳盯著價目表末行的【單次療程 120萬韓元】，喉結滾了三次才憋出：
    “聽您安排。”
    “……”
    香薰機噴出檸檬草氣息。
    冷光儀“滴”聲結束，薑在勳的麵龐已褪去曬痕。
    六小時後。
    薑在勳仔細打量著鏡中陌生又精致的麵龐。
    栗色短碎發的劉海被修剪成2013年最流行的短斜分，下頜線還殘留著激光褪紅的淡粉，曬斑被粉底蓋成隱約小痣。
    薑在勳點開前置攝像頭，手指懸在快門鍵上猶豫三秒，最終用左臉45度角拍了張自認為最像“尹燦榮“的表情。
    照片自動存入相冊的瞬間，李聖經的kakao對話框突然彈出頂部。
    他指尖劃過屏幕時，剛拍的預覽圖不慎蹭到【發送】圖標。
    傳輸進度條跑得比三花貓躥下樓梯還快。
    &ne鍵——2013年的 kakao還沒有撤回功能。
    “阿西......”
    他攥著發燙的手機原地轉了兩圈，美容院香薰味混著後背滲出的冷汗，在鼻腔攪成詭異的焦慮氣息。
    鏡中反射的護理師正在收拾激光儀器。
    薑在勳盯著對話框裏已讀的字樣，把手機塞進褲兜的動作像在藏作案工具。
    金大元甩著車鑰匙推門進來：“臉怎麽比做光療前還紅？”
    “太、太熱了。”
    金大元看向空調機顯示的20度，一頭問號。
    ……
    烤肉店的霓虹燈在暮色中亮起。
    薑在勳把《繼承者們》劇本塞進帆布袋走下車。
    樸炯植隔著玻璃窗揮手，五官擠成誇張的驚歎表情。
    薑河那放下檸檬水，目光在他栗色發梢停留三秒：
    “你這是去美容室還是換頭科？”
    “去這一趟花掉我兩個月工資。”
    薑在勳咧了咧嘴，耳後皮膚還殘留著激光褪紅的刺痛感。
    “確實物有所值啊。”
    樸炯植打量著他的栗色發梢：“剛才差點要問‘先生是不是走錯桌’。”
    服務生遞上菜單，站在一旁等待點餐。
    “要喝酒嗎？”
    樸烔植翻到酒水頁。
    “你滿20了嗎？”
    薑在勳將菜單遞回給服務生。
    “我？”
    樸烔植突然雙手捧臉：“我可以理解為你是在誇我童顏？”
    “......你多大？”
    “91年的。”
    “91年的話——”
    薑河那抽出濕巾擦筷子：“按韓國年齡算，炯植要對我們用敬語吧？”
    樸烔植僵住：“你們......？”
    “90年2月。”
    “90年9月。”
    薑在勳補充道：“叫兩聲哥聽聽。”
    沉默片刻，樸炯植突然挺直腰板：
    “要不按出道年份算？我10年就……”
    “我06年通過舞台劇出道。”
    說罷，兩人齊刷刷看向薑在勳。
    薑在勳：“......”
    “用平語吧，試鏡時都看過彼此翻白眼了。”
    “也行......”
    片刻後，琳琅滿目的菜肴被端上桌。
    薑河那往生菜包裏塞第二塊五花肉時，突然轉頭看向薑在勳：
    “尹燦榮的CP搭檔聽說是鄭秀晶。”
    “你怎麽知道？”
    薑在勳的夾子差點戳穿年糕。
    “樸信惠跟我是同屆。”
    薑河那將包肉的生菜塞進嘴裏，邊嚼邊說：“她今天在kakao上跟我說的。”
    “哦......”
    薑在勳從兜裏摸出手機，搜索欄剛輸入“鄭秀”就卡住。
    屏幕上的加載圖標轉了五圈，彈出一張打歌舞台截圖——
    女孩穿著紅色露臍裝搭配高腰牛仔褲，人魚線在舞台追光燈下折出大理石紋路般的肌理。
    突然，隔壁桌傳來“方背洞首付”的談話片段。
    薑在勳耳尖動了動，身體先於大腦轉向右側：
    “那棟新樓盤實際容積率比宣傳冊高0.2%，全南戶型冬季日照……”
    正在討論買房的中年夫婦舉著燒酒愣住。
    樸炯植的烤肉啪嗒掉進醬料碟。
    薑河那默默把冰水推過去：
    “現在是下班時間。”
    “啊，抱歉。”
    薑在勳撓了撓新染的栗色頭發：“......肌肉記憶。”
    ……
    烤盤上的泡菜發出焦糊味，薑在勳正盯著搜索頁麵的鄭秀晶發呆。
    她戴棒球帽的素顏照下寫著出生年份：1994。
    這位比他小四歲的合作對象正在隔壁桌夫婦“全稅房”的爭論聲裏，透過手機屏幕衝他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