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吊燈在霧氣中暈成月亮。
    李聖經背對客廳站在灶台前，黑色運動背心被汗洇出蝴蝶骨輪廓。
    薑在勳推開玄關門的瞬間。
    海帶燉鍋的咕嘟聲正從廚房漫出來。
    “我還以為你今天要忙到淩晨。”
    他換好鞋，瞥見廚房玻璃門內微微晃動的馬尾辮：
    “首爾時裝周最後一天不是有After Party？”
    “品牌方改方案了。”
    她撒起謊來眼都不眨。
    “哦……海帶湯？”
    他鼻翼抽動的幅度活像緝毒犬般挪進廚房。
    “超市試吃剩的。”
    “試吃能試出鮑魚片？”
    薑在勳指著浮在湯麵的金色褶皺：
    “聖經去的超市該不會叫樂天百貨VVVIP專供？”
    李聖經轉身剜他一眼：
    “售貨員看我可憐多給兩片，你有意見？”
    薑在勳突然咧嘴笑開：
    “有意見——”
    李聖經抄起湯勺的手頓在半空：
    “想死直說。”
    “應該是看聖經好看多給兩片才對。”
    “……薑在勳，你後腦腫包轉移成厚臉皮了？”
    她轉身從冰箱裏取出備用鮑魚全倒進鍋裏：
    “出去，別打擾我。”
    “哦……”
    李聖經盯著湯麵晃動的倒影，窗外的月亮恰好挪到抽油煙機頂端，把她嘴角那抹沒藏住的笑映得明晃晃。
    薑在勳退出廚房，視線突然被沙發上的墨綠紙袋黏住。
    “聖經啊——”
    他拎著紙袋站到廚房門口晃了晃：“這是我的生日禮物？”
    “過季促銷品。”
    “啊？”
    薑在勳看著袋子上商標，撓了撓頭：
    “2014SS的Jardin&nes，這明明是前幾天時裝周的新品啊？”
    “模特圈今天走秀明天過季，有問題？”
    “……沒問題。”
    薑在勳拎著紙袋回屋，窸窣的換衣聲混著腰帶金屬扣的輕響。李聖經攪動海帶湯的力道不自覺地放輕，耳尖捕捉著隔壁的動靜——
    “聖經啊，這衣服是照著我的三圍訂的吧？”他隔著門喊，“連褲長都像訂製的！”
    “按便利店收銀員平均身材選的。”
    她往湯裏撒鹽的手抖了抖，撒起謊來行雲流水。
    推門聲響起。
    李聖經的餘光像被磁石吸住般偏移十五度。
    米白色亞麻襯衫裹住薑在勳的倒三角肩背，落日熔金般的光澤順著肌肉紋理流淌。
    九分西褲裁出利落折線，露出一截曬成小麥色的腳踝，野性慵懶得像是剛從愛琴海遊艇甲板走下來的希臘船王。
    ——比她T台搭檔那些病態蒼白的竹竿男模順眼百倍。
    “怎麽樣？”
    薑在勳轉了個圈。
    “一般。”
    她垂眼撈起鮑魚片：
    “比你平時穿的垃圾袋風格強點。”
    他對著玄關鏡擺出黃政民獲獎時的叉腰姿勢：
    “我想穿它出席《繼承者們》發布會。”
    “隨你。”
    李聖經手上盛著海帶湯，餘光卻描摹著他被燈光鍍金的輪廓。
    這衣服就該配條古巴鏈，或者……
    薑在勳對著玄關鏡調整袖扣，完全沒注意身後人偷瞄的眼神。燈光與月光在他肩頭織了張星網，連後腦勺那個未消的腫包都成了勳章似的可愛存在。
    “發布會穿這個的話……”
    他忽然轉頭，撞上李聖經未來得及收回的視線：
    “會不會太休閑？”
    “比你在《麥克白》裏反串貴婦順眼點。”
    “聖經覺得好看就行。”
    他咧著嘴把袖口卷到手肘：
    “後天就這麽穿！”
    “隨你。”
    薑在勳回屋換回大象沙灘褲，把亞麻襯衫和九分西褲塞進洗衣機：
    “聖經，這麵料得冷水手洗吧？”
    “洗衣機有嗬護模式。”
    李聖經的聲音混著碗碟碰撞聲傳來：
    “別跟供佛似的。”
    “哦。”
    薑在勳突然轉身搶過隔熱手套：“放著我來端！”
    “當心摔碎碗——”
    話音未落，薑在勳已端著砂鍋螃蟹挪步：
    “讓讓讓讓！人間凶器來了！”
    李聖經翻著白眼側身，看他像排雷兵般把湯鍋供奉到茶幾中央。
    草莓奶油蛋糕從冰箱取出時掛著霜氣，上歪歪扭扭插著數字蠟燭【24】。
    “許願。”
    她甩開打火機。
    薑在勳盤腿坐成蓮花狀，盯著跳動的燭光突然咧嘴：
    “聖經啊，我上個月給你唱了生日祝歌！”
    “所以？”
    “禮尚往來！”
    李聖經最終敗給某人持續發射的狗狗眼射線——
    “祝你~生日~快樂~”
    機械音般的祝歌從她唇縫擠出，每個音節都像被熨鬥燙過般平整無波。
    “要帶感情！”
    “……祝在勳，生日快樂。”
    “後麵呢？”
    “啪！”
    打火機竄起的火苗燎焦一縷空氣，李聖經用眼神將剩下三句祝歌燒成灰燼。
    薑在勳秒慫閉眼，合十的掌心滲出薄汗。
    燭光在他顫動的睫毛上流轉，李聖經的手機鏡頭悄悄偏移——
    “第一個願望，希望《繼承者們》收視率破30%！”
    “貪心。”
    “第二個願望，希望黃政民老師別再讓我反串……”
    “無聊。”
    “第三個——”
    “第三個別說出來！”
    她迅速鎖屏：“會失靈。”
    “誒？不是說前兩個是場麵話，第三個才是真……”
    “吃你的蛋糕。”
    “聖經先吃！”
    薑在勳切下草莓最多的一塊蛋糕，遞了過去：
    “……幼稚。”
    她咬下草莓尖時，對麵突然傳來薑在勳的咳嗽聲。
    “鹹了？”
    李聖經突然想起放鹽的時候，受到換裝出來的薑在勳幹擾而手抖多撒了些。
    “鹹香才是海帶湯的靈魂。”
    “……笨蛋。”
    李聖經默默起身把整鍋湯端回廚房重造。
    薑在勳叼著蛋糕叉跟進廚房，倚著門框看李聖經重新調味：
    “聖經啊，鹽罐是不是該貼個【手抖禁用】標簽？”
    “貼你腦門上更合適。”
    她舀起一勺清湯吹涼：“嚐嚐。”
    薑在勳湊過去就著她的手啜了口，喉結滾動時豎起大拇指：
    “完美！米其林三星水平！”
    “端出去。”
    ……
    月光漫過窗台時，李聖經倚在床頭翻看相冊。
    最新照片裏，薑在勳被燭光柔化的輪廓旁跳動著【2013.09.12】的水印。
    而薑在勳第三個未能說出口的願望，隨著蠟燭煙霧飄進首爾的夜空——
    【希望聖經能改改口是心非的毛病，比如承認這件襯衫是她提前找設計師定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