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神道蠱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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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周,你最近有沒有聽說香火鎮的消息?”
    周記澡堂,沈戎拿下蓋在臉上的毛巾,轉頭看向一邊正在忙碌的老板周泥。
    周泥此時正拿著一把長刷清理著地磚縫隙中的泥垢,聞言抬頭想了片刻,最終搖頭道:“這還真沒有。”
    “實在是有些奇怪啊...”
    沈戎雙臂壓在池沿上,抬頭望著天花板:“按理說,以太平教睚眥必報的行事作風,都還沒有把麵子找回來,沒道理就這麽虎頭蛇尾的結束了啊?這未免也太反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說明這裏麵肯定發生了一些我們還沒資格知曉的事情。”
    周泥認真思考後,回了沈戎一句正確的廢話。
    沈戎頗有深意的看了對方一眼,他總覺得周泥這個人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這麽簡單。
    首先他沒有加入長春會這件事,就讓沈戎有些不理解。
    畢竟‘澡工’這個人道職業,不管從是哪方麵來看,都不像是能有太強的自保能力。
    如果周泥加入了長春會,那他的人身安全自然就能得到保障。
    其次則是如果他能將澡堂子搬到春曲館裏,那生意不說是池滿人滿,起碼要比現在翻上幾番。生意好了,入賬的氣數也就越多,周泥自身命數也能提升的更快。
    而且以沈戎幾次跟長春會接觸下來的感覺來看,長春會的人並不算難接觸,隻要能給他們帶來好處,應該不會將周泥拒之門外。
    可周泥卻似乎對加入長春會興趣缺缺,甚至有種刻意遠離的感覺在其中。
    但要說對方是個不思進取,安於現狀的人,沈戎又覺得不像。
    若真是如此,他為何要跑那麽遠來東北道賺錢?
    難道南三道澡堂行業的競爭已經激烈到了連一個小澡堂都無法立足的地步?
    “看來這些背井離鄉的人道命途,就沒有一個是簡單人物啊...”
    沈戎內心感歎一句,不過他雖然好奇周泥在顧慮些什麽,但也不至於非要刨根問底。
    “老周,你以前去過正東道沒有?”沈戎將話題扯到一邊。
    “去過。”周泥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一張平日間總是笑眯眯的圓臉上難得露出厭惡的表情:“那地方的生意太難做了。”
    “為什麽?”
    “黎國八道,其餘七道對於洗澡這件事的看法都差不多,隻是在習慣上有些許差別,唯獨他們正東道是個例外。不少教派都明令教徒不能來公共澡堂洗澡,偶爾有客人上門,也是這不能洗,那不能碰,甚至還有人穿著衣裳就往池裏走,躺在台上讓你動手搓澡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周泥憤憤不平道:“可你不讓我搓,我這一手技藝拿什麽來練?賺不到氣數,那我開門做生意還有什麽意義?所以我在正東道也就呆了短短的幾個月,就實在受不了,收拾家當跑路了。”
    “是不是真有你說的這麽誇張啊。”
    沈戎聽周泥說的有趣,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周泥歎了口氣道:“您是沒親眼見過,那地方的情況比我說的還要離譜!”
    “正東道裏教派很多?”沈戎問道。
    “百教林立,香火漫天。雨後春筍,數不勝數。”
    周泥一本正經道:“而且正東道的教派不止是多,其更迭的速度更是快到令人瞠目結舌。有時候可能一覺睡醒,你所在的城鎮的教首就已經換人了。”
    “等一下。”
    沈戎拿起浴巾圍住下身,從池子裏站起來,說道:“我們邊搓邊說。”
    ......
    嘩啦...
    一瓢熱水衝刷而下,沈戎感覺渾身毛孔瞬間舒張開來,他用手臂疊著下巴,懶洋洋問道:“老周,聽你剛才的意思,這些教派之間的競爭難道也很大?”
    “大到令人絕望。我就這麽跟您說吧,如果是讓我去混神道命途,恐怕要不了幾天就會被人給弄死。”
    雖然已經離開正東道多年,但此刻重提往事,周泥依舊心有餘悸。
    “整個正東道從上到下,人人信教。衣食住行、婚喪嫁娶、生老病死,所有事情通通都得在信奉的神靈的注視下進行,教派也正是依靠著這些信徒供奉的香火來維持生存。”
    “可是正東道的倮蟲畢竟有限,而且大多都被一些實力雄厚的老牌教派所掌控,狼多肉少,其他的教派要想發展,要麽就隻能去其他命途的地盤傳教搶人,要麽就隻能在夾縫中衝出一條路。”
    “至於那些收不到新信徒的教派,就隻能在這種高壓環境下逐步衰敗。教中神靈的尊名、神話、典籍全部都會被另外的神靈所取代,徹底消失的無影無蹤。”
    從周泥的描述中,沈戎感覺正東道就像是一個大型的煉蠱場。
    每當一隻教派蠱蟲死亡,就會有新的蠱蟲從他的屍體中生出,繼續投入永無盡頭的爭鬥當中。
    劈啪...劈啪...
    背上的敲擊宛如暴雨淋身,不斷衝擊每一處穴位,將隱匿其中的暗傷一一消泯。
    “我記得,太平教也是一個新崛起的教派吧?”沈戎問道。
    “沒錯,據我所知,‘太平教’這個名頭,最開始是出現在正東道的內三環/這種發跡方式在神道命途中並不罕見,應該也是某個老教派被鳩占鵲巢,重新改頭換麵而來。”
    周泥的話音在沈戎頭頂響起:“聽說現在太平教已經將法堂開進了二環,有了角逐神道正教的資格,算是一方豪雄了。”
    沈戎聞弦知意,明白那所謂的‘神道正教’,恐怕就是等同於地道‘內五家’的存在。
    “怪不得能跟胡謅掰腕子,原來也是背景通天的人物。”
    沈戎心頭暗道,既然太平教的來頭也不小,那退縮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現在恐怕隻是風暴來臨之前的短暫平靜。
    “沈戎...”
    一聲充滿不甘的低吼響起,接著便被一瓢熱水衝的煙消雲散。
    洗掉了滿身的血腥,沈戎隻感覺渾身舒坦,站起身來活動筋骨。
    “老周,算賬。”
    周泥笑道:“您又在寒磣我了,一點小事兒還收什麽錢。”
    沈戎搖頭正色道:“這可不是小事兒,要是沒有你這手藝,說不定我什麽時候就被人給陰了,到時候怕是連死了都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兒。”
    “真不用。”周泥還在推辭,“自從給您搓上澡了以後,我的命數那叫一個進步飛速,一次能頂的上平時一個月,所以要是真給錢,那也應該是我給您錢。”
    “錢給你放在這兒了哈,走了。”
    沈戎沒有跟他掰扯,拿出一枚鐵命錢,還是放在之前同樣的位置。
    “哎...”
    周泥還準備勸阻,澡堂的門簾忽然在這個時候被人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