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光州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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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錦坊?”鄒氏驚呼出聲,大堂裏眾人也都變了神色。
天錦坊是京城最大的綢緞莊,不僅如此,申青陽名下還有一家叫天衣坊的繡莊和叫天寶坊的飾品鋪子。
都是這幾年京城新崛起的商鋪,說是日進鬥金也不為過。
聽說申家掌握著最精湛的蜀錦技藝,蜀中每年進貢宮中的蜀錦,有半數都是申家供應的。京城甚至宮中都有不少貴人,對天錦坊和天寶坊的東西讚不絕口。
謝胤也忍不住看向了謝梧,“阿梧,當初收養你的當真就是這個申家?”
謝梧點頭道:“回父親,申青陽確實是我大哥。”
謝胤欣慰地道:“好,如此想來你這些年也不至受苦。如今申大公子可在京城?有空不妨請他來府中坐坐,咱們也該謝過申家對你的救命之恩。”
謝梧垂眸道:“兄長年前就帶著商隊去了西域,大概要年底才能回來。”
謝胤也不失望道:“無妨,你二叔說得對,申家對英國公府有大恩,回頭父親便派人將謝禮送到蜀中去。你有家書也可一並送去,免得他們擔心。”
“多謝父親。”謝梧微笑道:“還有件事,不知父親知不知道,我想還是應該稟明父親。”
“什麽事?你隻管說便是。”謝胤道。
謝梧抬頭與他對視,沉聲道:“十一年前,我和奶娘還有兩名護衛被那些山賊一路追殺,兩名護衛中途被殺,奶娘不得已抱著我投江。那些人……看著不像是想劫財,倒像是衝著殺我去的。父親可查明了那些山賊的來曆?”
坐在她身旁的謝奐神情瞬間變得肅殺起來,側身關切地看著她。
“殺你?!”謝璁驚道:“什麽人會想殺一個才八歲的姑娘?”
莫說是謝璁,就是謝胤也有些懷疑。
就算真有人要針對英國公府,要殺的也該是嫡長子謝奐,而不是才八歲的謝梧。
謝胤蹙眉道:“當年事後查證,搶劫你們的是光州附近蛇頭山的一群山賊。後來官府派人剿滅那些山賊,確實找到了不少英國公府的財物。審問之後,那些山賊也交代確實是他們搶了謝家扶靈的隊伍,當年那些山賊都已經伏法了啊。”
也就是說,無處可查了。
大慶山賊土匪都流傳著一個十不搶的規矩。
雖說這年頭守規矩的土匪比當清官的讀書人還少,但搶扶靈的隊伍,還是有些過於超前了。
謝梧卻不再糾纏這些,話鋒一轉問道:“不知母親的棺槨是如何安葬的?”
大堂裏又是一靜,謝胤有些遲疑地看著謝梧沒說話。
老夫人冷笑一聲道:“你母親的棺槨遺骸早不知哪兒去了,就算找回來了也不知道經受過什麽糟踐,如何能葬入祖墳?家裏在城外給她立了個衣冠塚,你想祭拜就去那兒吧。”
謝梧沒說話,倒是鄒氏一拍手道:“說起這個,阿梧的衣冠塚,是不是得趕緊拆了?如今阿梧都回來了,這……這多不吉利啊。”
謝梧好幾年沒有音訊,他們都以為她已經死了,前幾年便在卞氏的衣冠塚旁邊也給謝梧立了一個。如今人回來了,他們倒是都將這茬給忘了。
謝梧微微偏頭看著謝胤等人,輕笑一聲道:“別拆了,放著吧,挺好。”
“胡鬧。”謝胤沉聲吩咐道:“二弟,回頭你派幾個人去將這事辦了。”
旁邊謝奐道:“父親,還是我去吧。”
謝璁也不跟他爭,笑道:“那就阿奐去吧。”
謝胤看向謝梧道:“你說的這些,我會派人去查。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有什麽事回頭再說。”
謝梧點點頭,起身道:“是,父親。”
“奕兒,送你大姐姐回去休息。”
“是,父親。”
出了慈壽堂,謝奕忍不住一路扭頭打量謝梧。謝梧還沒如何,六月倒是被他看得毛了,忍不住道:“謝三少爺,你一直看我家小姐幹嘛?”
謝奕瞪了她一眼,小聲問謝梧道:“你、你……當初,真的被人追殺了?”
“你不信?”謝梧挑眉。
謝奕連連搖頭,道:“不、不是。我隻是、隻是……哎!我、我又不知道這些,你沒事就好。你現在是國公府的大小姐了,以後沒有人敢欺負你了。”
謝梧因為他的天真忍不住笑出聲來。
謝奕惱怒地道:“你笑什麽?”
謝梧抬手敲了敲他的腦門,神態憐憫地道:“我聽說父親年輕時候也是驚才絕豔的文武全才,母親也是出名的才女,能把你養成這樣也不容易。”
“你什麽意思?”謝奕捂著腦門瞪著她。
謝梧微微傾身,輕聲道:“你說,誰閑著沒事會想要追殺一個才八歲,既不能繼承英國公府,又不能科考從軍的小姑娘?”
謝奕啞然,稚氣未脫的臉上滿是茫然。
謝梧越過他,朝前麵走去。
慈壽堂裏,看著謝梧和謝奕出去,鄒氏忍不住小聲道:“這丫頭,怎麽也不見給大嫂行個禮?”
眾人這才想起來,謝奐一開始就沒提樊氏,結果謝胤不知道為什麽也沒提。於是謝梧也就當沒這個人,直接略過不提了?
樊氏的臉色有些蒼白,神色黯然地低垂著眼眸。
老夫人臉色依然難看,側首對樊氏道:“我看那丫頭有些野,要好好教教規矩,莫要讓她出去丟了英國公府的臉。”
“這……”樊氏為難地看向謝胤。
謝胤握著茶杯垂眸沉思,半晌才抬頭道:“母親,阿梧好不容易回來,想必在家裏也待不了多久,何必對她如此嚴苛?”
老夫人哼道:“她都十九了,看來婚事都還沒著落!還有她與信王的婚約,你是怎麽打算的?”
“公爺……”樊氏忍不住開口道:“綰兒和信王……”
謝胤打斷了她的話,沉聲道:“此事我自有主張。”
樊氏卻有些急了,道:“可是太後說……”
謝胤輕哼一聲道:“當年先皇確實說過“阿梧必為我皇家婦”的話,但信王已經娶妻,便是連天子也不得二妻,平妃是個什麽東西?”
謝奐也淡淡開口道:“父親說的是,阿梧失蹤多年,信王另娶也是天經地義無可指摘。但若想要阿梧去給他做平妃,斷然不可。”
聞言樊氏心中稍安,隱隱卻又有幾分不舒服。
謝胤和謝奐這話倒不像是說信王娶平妃委屈了綰兒,而是平妃的位置配不上謝梧這個英國公嫡長女。
“可是太後那裏……”樊氏擔憂地道。
謝胤道:“此事待我問過阿梧,自會向陛下稟明。阿梧若是不願,英國公府就是養她一輩子也不會嫁入信王府。”
對麵鄒氏笑道:“大哥隻怕是多慮了,如今這京城裏早就傳遍了,阿梧若是不嫁給信王殿下,恐怕……”看著樊氏難看的臉色,鄒氏心中分外得意。
“二嬸。”謝奐皺了皺眉,淡淡道:“坊間以訛傳訛,比起外人二嬸也該對阿梧有些信心。”
鄒氏似笑非笑地道:“阿奐,二嬸知道你疼愛妹妹,可是阿梧這麽多年不在家中,隻怕是……”
“我相信阿梧。”謝奐冷聲道。
樊氏抹了一把淚,輕聲道:“我們自然也是相信阿梧的,隻是這幾天京城的謠言著實難聽得很。隻怕到時候就算阿梧不願,也不得不妥協了。”
謝奐道:“阿梧不願就不嫁,謠言的事我自會查清楚,還阿梧一個清白。”
老夫人有些不耐煩地道:“罷了,她的事情你們父子倆自己看著辦,想來我們關心也是多餘的。有這個空閑,不如將別的事情也料理了。別忘了,這幾天京城的謠言可不止這一樁!”
眾人默然。
可不是,還有謝家大小姐遇刺的事,矛頭直指英國公府的某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