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野日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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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日聱沒有時間多想,因為外麵的喊殺聲已經逼到洞口了。
他再顧不得許多,快步穿過密室外的走廊,朝著前方狂奔而去。
跟在他身後進來的幾個屬下先是被眼前一箱箱珠寶晃花了眼,反應過來也連忙跟了上去。有貪心的跑過去想要拿一些金磚,被後麵衝進來的朝廷兵馬撞了個正著。
野日聱熟練地找到另一側出口的機關,發現機關一切正常暗暗鬆了口氣。
他跑過來的途中落下了通道裏的一扇門,將後麵的人連同追兵一起擋在了後麵。對此他並不感到愧疚,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個時候自然是自己逃命最重要。
轟隆一聲悶響,幽暗沉默的通道裏突然吹進來一陣冷風。牆壁上打開了一個能容兩個人通過的洞,洞外麵夜色幽暗隱約能看到天空的星辰。
野日聱連忙奔到洞口,他警惕地看了看外麵,發現沒有人方才長長地鬆了口氣。他探出洞口打量了一番,才將洞邊的繩索拋了出去,然後拉著繩索跳了下去。
“嗖!”一道尖銳的破空聲傳來,野日聱心中暗道不好。
他竭力想要避開朝自己激射而來的羽箭,然而身在半空本就不便改變身形,同時另一邊也有一道羽箭射了過來。
即便他用盡了全力,肩膀上傳來的劇烈疼痛和骨頭碎裂的聲音還是讓他瞬間臉色蒼白,抓著繩索的手無力地脫落了。
野日聱重重地摔了下去,落在地上的瞬間他仿佛聽到了自己身上骨頭斷裂的聲音。
“鄧千戶,好箭法。”上方傳來年輕人含笑地稱讚聲,同時四周火光亮起照亮了夜晚。
野日聱躺在地上,隱約看到山崖上有個身影從窗口彈出來。
隨後傳來男人爽朗的笑聲,“雕蟲小技,莫公子過譽了。沒想到這些賊人這般狡猾,竟然山崖上還藏有暗道,不知下麵是什麽人?”
謝梧笑道:“我下去瞧瞧。”
纖細的身影順著索梯一路滑到地上,野日聱借著暗淡的光線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個極年輕俊秀青年,穿著一身素色的長衫,看著就像中原那些讀書人家的公子哥兒。
“你……”
謝梧打量著他,含笑點頭道:“野寨主,幸會,在下莫玉忱。”
“莫、莫玉忱……”身為野木寨寨主,他不似普通人孤陋寡聞,自然是聽過這個名字的,“你怎會……”
謝梧並沒有理會他,而是仰頭對上麵的人道:“鄧千戶,是野日聱。勞駕再派兩個人上來,將他弄出去。”
上麵的鄧千戶大喜,立刻指派了兩個身手利落的人下來。
兩個會川衛很快就落到了壓低,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人,道:“莫公子,這人……”
謝梧道:“摔下來的時候恐怕位置有些寸了,小心一些,先弄上去再說。”兩個會川衛看著野日聱身上的兩支羽箭,再看看他身下已經染紅了地麵的血跡,一時也有些不敢動手。
鄧千戶隻得又派了兩個人下來,眾人合力重新打開了先前被堵住了的通往前山的出口,方才將人送了出去。
隻是耽誤了將近一個時辰,野日聱還是在出去之前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死因是流血過多。
他摔下來的時候正好撞上了地上一塊突起的石頭尖,後心破了一個大洞,原本也是活不長的。
謝梧走出與出口相連的房間,前山已經安靜下來了,剛出了門就看到從遠處走來的沈缺。沈缺身後跟著一群持刀披甲的士兵,看身上的衣服和腰牌,這些人都是敘南衛。
“沈指揮使。”謝梧麵帶笑容快步走了過去,道:“指揮使來得好快,野束可抓到了?”
沈缺點頭道:“此番辛苦莫會首了。”他一抬手,一個有些狼狽的青年被人押了過來,正是野木寨的少主野束。
野束看起來有些狼狽,唇邊還有溢出的血跡,臉色也十分難看,顯然是受了不輕的傷。
他被人押著依然有些桀驁不馴的模樣,看向謝梧的眼神也是惡狠狠的。
謝梧這是頭一次見到野束,對這位野木寨的少主也沒什麽想法。她隻看了一眼,就抬頭看向沈缺道:“野日聱死了。”
她身後,兩個會川衛將野日聱的屍體抬了出來。
“阿父!”野束看到野日聱的屍體,頓時目眥欲裂嘶聲叫道。
他奮力想要掙紮,卻被身後兩個人死死地按著動彈不得。
沈缺走過去仔細看了看野日聱,方才對兩個會川衛揮揮手,示意他們將人帶走。
此時還不到五更時分,夜色依然幽暗,天空月朗星稀。
前後山之間的高牆山門已經打開,謝梧和沈缺並肩走向山門,才剛到近前就看到朱無妄已經帶著人等在那裏。
看到他們過來,朱無妄含笑道:“莫會首,此番野木寨能競全功,都仰賴莫會首運籌帷幄,朱某佩服。”仿佛已經完全忘記了前幾日那隱含威脅的邀請。
謝梧淡笑搖頭道:“朱會首謬讚了,此番全賴鄧王兩位千戶和會川衛的將士們出力,在下對軍事一竅不通哪裏敢居功?”
說罷她又笑道:“也要多虧沈指揮使和朱會首今晚及時趕到,不然咱們也隻得困守後山,哪裏能對付得了野木寨幾千青壯?”
朱無妄意味深長地看了謝梧一眼,沈缺對兩人之間這些言語機鋒不感興趣,隻是問道:“莫會首,野木寨鑄造兵器的工坊在後山?”
謝梧點頭道:“證據確鑿,前兩日鄧千戶已經派人控製住了兵器工坊和裏麵的工匠,還有許多鑄造完成的兵器。隻是人手不足,尚未登記造冊,這些還要辛苦沈指揮使了。”
沈缺點點頭,朝身後一揮手,一群錦衣衛越眾而出徑自往山門裏走去。
次日清晨,太陽升起的時候,整個野木寨都已經在朝廷兵馬的控製之中了。
謝梧站在山崖邊往遠處眺望,山下一片寂靜,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炊煙和來來往往的男女老少,隻有肅然而立的守衛和一隊隊巡邏的士兵不時走過。
鍾朗從不遠處走來,低聲道:“公子,沈指揮使有請。”
謝梧聞言轉身,一邊往不遠處的房舍走去,一邊道:“這裏的事情差不多該結束了。”
鍾朗點點頭,壓低了聲音道:“那密室裏的東西被起出來了,剛剛送進寨子裏。公子,野束那裏……”
謝梧笑了笑,道:“不用擔心,沈缺不是不懂事的毛頭小子,就算真讓他知道我們私吞了一些東西,他也不會說什麽的。更何況……野束未必會說。”
鍾朗挑眉,“公子覺得野束會死扛?”
謝梧搖頭道:“倒不一定是死扛,但招了對他有什麽好處?你別忘了,我們拿走的可不隻是金票,還有野木寨勾結蜀王府和南詔的罪證。”他們拿走了那些東西,對野束來說也未必會壞事。
鍾朗道:“私鑄兵器,無論有沒有那些罪證,野束都難逃一死。”
“未必”謝梧淡淡道:“你別忘了他娘舅的身份,白家和南詔王室關係密切。如果南詔王室出手撈人,泰和帝現在未必願意和南詔撕破臉。”
鍾朗輕嘖了一聲,對泰和帝對外的軟弱有些不屑。南詔有異心也算得上是個路人皆知的事情了,但隻要沒有明麵上反了,泰和帝就可以假裝不知道,就連派人敲打都沒有。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門口,守在門外的錦衣衛綺緹見到謝梧立刻請她進去。
大廳裏沈缺端坐在主位上,鄧千戶和朱無妄分別坐在左右兩邊。見謝梧和鍾朗進來,朱無妄含笑朝她點頭致意。謝梧也麵帶微笑朝眾人問了好,方才走到朱無妄旁邊坐了下來,鍾朗站在了謝梧身後。
沈缺道:“這些日子辛苦諸位了,此次能夠這麽快拿下野木寨,幾位都功不可沒,本官回京後定會陳奏陛下,予以嘉獎。”
鄧千戶自然是欣喜若狂,麵上卻還要做出謙遜的模樣,再三說自己不過一些微末功勞雲雲。
謝梧心中卻暗道:陳奏陛下嘉獎就免了,別讓朝廷注意到九天會就是對她最大的嘉獎了。但話顯然不能這麽說,她也隻能跟著謙遜幾句。
沈缺道:“此間事了,本官需要盡快返回蓉城與楊公公匯合,護送蜀王和此次所得的證據回京複命。野木寨本屬建昌衛管轄,隻是如今建昌衛……此處便有勞鄧千戶善後。本官回蓉城之後會請蜀中都指揮使盡快派人過來接手,至於後續建昌衛如何,便要等陛下聖裁了。”
這次建昌衛上到指揮使,下到百戶,幾乎是全軍覆沒。少數沒有參與的將領,結果恐怕也不會多好。建昌衛多半要被打散了重組,不過這些都得泰和帝做決定。沈缺隻辦事,不會插手地方軍務。
鄧千戶連忙應是。
沈缺又看向朱無妄和謝梧,道:“本官明早便要啟程回蓉城,兩位如何打算?”
朱無妄道:“在下自然與沈指揮使一道。”說罷又看向謝梧,謝梧微微點頭,含笑道:“在下與兩位一路到敘州,便先不回蓉城了。這一趟出來的突然,直接從敘州回涪城吧。”
沈缺一向不愛囉嗦,幾句話說完了正事,便示意可以散了。
鄧千戶先一步起身告退,他身上還有軍務,比不得謝梧和朱無妄兩個閑人。
朱無妄看看沈缺,再看看謝梧,也含笑起身告退了。
花廳裏隻剩下三人,謝梧看了鍾朗一眼,鍾朗也微微欠身退了出去。
沈缺對他這番舉動並不驚訝,望著謝梧道:“莫會首有什麽話要說?”謝梧道:“沈指揮使這番所得的證據,足夠定蜀王府的罪麽?”
沈缺眉梢微揚,看著謝梧並不回答。
謝梧無奈地摸摸鼻子,道:“這次在下可算是將蜀王府得罪透了,若是蜀王殿下全身而退,我九天會以後在蜀中如何立足?”
沈缺道:“蜀王……約莫是回不來了。但……”
謝梧看向他,等著他後麵的話。
沈缺道:“蜀王府有一道鐵券丹書,所以……蜀王大概也死不了。”
“蜀王府呢?”謝梧問道。
對於蜀王府有鐵券丹書這種事情並沒有用太過驚詫,雖然先前確實沒聽說過,但當年第一二代蜀王平定西南,確實有大功於朝廷,皇帝會賜予鐵券丹書也不算意外。
沈缺道:“看朝中眾臣和陛下如何議罪,廢黜蜀王府爵位到讓世子降爵承襲爵位都有可能。蜀王府在西南影響力不弱,這些年名聲也不壞,陛下未必會趕盡殺絕。”
謝梧了然,那就是有可能隻是將蜀王軟禁在京城,讓蜀王世子降等繼承爵位了。
蜀王府雖然私鑄兵器,但畢竟還沒真的造反。有鐵券丹書作保,泰和帝還是要給曆代蜀王一點麵子的。
謝梧思索了片刻,從袖中取出幾封信遞給了沈缺。
沈缺接過來看了,臉上的表情瞬間沉了下來,眉宇間隱隱有些怒氣。
這幾封是南詔奚城節度使寫給野日聱的信,但內容卻是關於蜀王府的。雖然沈缺早知道野日聱的底細,之前秦召也給了他線索,對蜀王府和南詔勾連早就心中有數,但當真看到證據臉色還是有些難看。
“莫會首盡管放心,無論陛下如何處置蜀王府,他們以後都不會對九天會造成威脅了。”沈缺沉聲道。
謝梧點頭,微笑道:“如此甚好。”
謝梧從花廳裏出來,回到自己暫住的地方,剛進門就看到房間裏多了兩個箱子,那箱子還十分眼熟。
鍾朗正蹲在地上,興致勃勃地查看箱子裏的東西。
謝梧挑眉道:“這是?”
鍾朗道:“錦衣衛送來的,公子和朱會首一人兩箱,還有那位鄧千戶,聽說也得了兩箱。”不過鄧千戶那兩箱卻不是給他的,而是給會川衛的。
謝梧並不意外,朝廷官員在外麵辦差,得到的財物一部分可以截留作己用,這幾乎是不成文的規矩了。
沈缺身為錦衣衛指揮使,自然也不是什麽兩袖清風的人物。便是他自己不看重錢財,身邊辦差的人也不可能不看重。
那二十多箱的財物,最後能帶回去十五箱給泰和帝就算是沈缺清廉了。
謝梧掃了一眼,一箱明珠一箱金磚,倒是十分樸實無華。
謝梧道:“明天我跟沈缺一道走,你留下善後。這兩箱東西,一箱你們拿去分了,另一箱等我們走了之後,你送去給鄧千戶。”
鍾朗道:“公子不是說想要這野木寨麽?”
謝梧道:“所以才讓你留下,這裏不清理完朝廷的人不會撤的。你私下跟鄧千戶談談,建昌衛恐怕要重組,對他來說是個機會。他此番立了功,設法活動活動,一個建昌衛副指揮使的位置,想來還是不難的。若是能夠拿下指揮使的位置,我們也可助他一臂之力。”
鍾朗瞬間明白過來,點頭道:“屬下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