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淮南將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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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眾人除了謝梧,其他人並不認識沈缺,但他們認識他身上那一身錦衣衛指揮使的衣服和腰間的腰牌。
黃建瞬間變了臉色,一瞬間他心中甚至懊悔起自己剛才沒有直接跳下去。
謝梧含笑朝沈缺點點頭,“沈大人,你可算是來了。”
沈缺目光從枯鬆先生身上掃過,看向謝梧沉聲道:“沈某來遲一步,請莫會首見諒。”
枯鬆先生無聲地一笑,退到了謝梧身後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立場。
謝梧笑道:“沈大人客氣了,這麽短的時間大人能趕到夔州,應該是大人辛苦了才是。”
沈缺環視了樓上眾人一圈,目光在左公明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後落到了黃建身上。
注視著黃建的目光冷漠的沒有絲毫暖意,他冷聲道:“你再敢妄動一下,莫怪本官手下無情。”
黃建看了一眼他扶在刀柄上的手,再對上他冷漠的眼神,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他是個商人,並不知道沈缺的武功有多厲害,但他卻知道錦衣衛的手段有多麽殘忍,更是近乎本能的恐懼著眼前的人。
樓下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謝梧越過窗戶朝樓下望去,隻見一群錦衣衛已經到了望月樓跟前,跟在他們身後的還有許多夔州衛的將士。他們很快站滿了整個街道,更是將整個望月樓團團圍住。
朱無妄帶著一個護衛從樓下上來,看了一眼站在窗邊的黃建,歎了口氣道:“黃建,夠了。束手就擒吧,不要一錯再錯。”
看到朱無妄,黃建臉上已經沒有絲毫血色,他雙腿一軟有些踉蹌地滑坐到了地上。
“朱、朱無妄……”黃建顫聲道,不知道是因為眼前的敗局徹底失了分寸,還是幹脆破罐子破摔了,他連會首也不肯叫了。
見他如此,擋在黃建跟前的三個護衛哪裏還能沉得住氣,連忙拋下了手中的刀劍,跪倒在了地上。
沈缺沉聲道:“帶走。”
兩個人從黃建身後的窗口躍入,落到了黃建身側恭敬地道:“是,大人。”
正在這時,一個人影突然猛地撲向了不遠處的樓梯口,正是自從被枯鬆先生和謝梧重傷,就一直沒有什麽存在感的左公明。
可惜他本就身受重傷,實力不足原本的十之三四。
他剛到樓梯口,站的最近的朱無妄隻是含笑看著,全然沒有出手阻攔的意思。
左公明還來不及心中暗喜,一把刀已經從身後貫穿了他整個身體。他怔怔地低頭,隻看到露出一小段的雪亮刀尖和從自己口中溢出滴落到刀尖上的血液。
沈缺抽刀回鞘,左公明倒在地上抽搐了兩下,徹底沒有了生息。
錦衣衛從樓下上來,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也不需要沈缺下令就有人上前將黃建和幾個護衛押下樓去。沈缺走到謝梧跟前,道:“這次也要多謝莫會首了。”
謝梧含笑道:“沈大人客氣了,我這也是無可奈何自保罷了。畢竟……鬧出這樣的事,九天會也難辭其咎。”
沈缺道:“莫會首救了夔州知府和夔州衛指揮使,又為了夔州百姓甘心涉險,有功無過。此事與九天會無關,我與夔州府衙交涉。”
謝梧笑容更真切了幾分,拱手道:“如此便多謝沈指揮使了,在下還有另一件事要稟告沈大人。”
“公子請說。”
謝梧道:“這幾日江湖各路人馬齊聚夔州城,其中更有不少綠林甚至黑道的人物,讓夔州同知周大人也很是頭疼。隻是衙門差役和夔州衛將士畢竟大都是尋常人出身,對上那些武藝高強又精通各種奇門的江湖人著實勝算不大。在下不過是一介商賈,雖然有些防身之術,九天會麾下卻大都是些普通百姓,更是招惹不起這些江湖中人。還請大人明鑒,為九天會也為夔州百姓們做主。”
沈缺望著謝梧,沉默了片刻方才點頭道:“本官知道了,莫會首放心。”
“多謝大人。”謝梧深深一揖,恭敬地道。
沈缺很快便帶著錦衣衛押解黃建進城了,夔州衛的將士卻依然還留在城外,城外的碼頭和江邊依然是燈火通明。
沈缺剛到夔州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自然也沒有功夫和謝梧寒暄。謝梧站在望月樓下目送沈缺一行人離去,一轉身就看到了站在幾步外的朱無妄。
四目相對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一時間氣氛卻是有些尷尬。
“莫會首,好厲害的手段。”半晌,朱無妄方才開口道。
謝梧聞言微微偏過頭,玉白的麵容上似乎有一絲疑惑,竟似乎帶著幾分天真的模樣,“朱會首這話實在過譽了,在下可是什麽都沒做。”
朱無妄笑道:“正是什麽都沒做,才更厲害不是麽?”
莫玉忱看起來確實是什麽都沒做,但六合會卻在夔州一帶徹底無法立足了。就算官府不追究,出了這麽大的事,夔州百姓和當地商賈也容不下六合會了。或許不隻是夔州,而是整個蜀中。
朱無妄輕笑一聲道:“眼下左右無事,莫會首不如一起上去再喝一杯?”
謝梧搖搖頭道:“還是罷了,我出來時間也不短了,家裏人該擔心了。朱會首若是有興致,不如明天在下擺酒請會首?”
朱無妄不置可否,謝梧卻隻當他同意了。抬手朝他拱手道別,轉身便往城門的方向而去。
站在朱無妄身後的護衛正想上前,卻察覺到一道淩厲的視線正盯著自己。他循著那目光的方向望去,就看到枯鬆先生正站在路邊眼神冰冷地盯著自己。
朱無妄抬手按下了他握住劍鞘的手,道:“走吧。”
“會首,就這麽算了?”這次六合會和九天會的交手,六合會可謂是一敗塗地了。從此他們不得不退出巴蜀,退守荊州了。
朱無妄淡淡道:“技不如人,願賭服輸。”
“分明是姓黃的……”護衛有些不服,忍不住道。
朱無妄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是黃建還是他有什麽區別?終究還是六合會輸了,而且這個結果他們還不得不認。
“罷了,九天會要走出蜀中,往後交手的機會還多得是。”
謝梧回到府中時,府中隻有九月在,春寒秋溟和唐棠都出去了。
見謝梧回來,九月明顯也鬆了口氣,臉上忍不住露出了放鬆的微笑,“恭喜公子,看來此行十分順利。”
謝梧坐下來喝了口茶,才點頭道:“確實還算順利,無論結果如何應當都牽扯不到咱們。”
九月笑道:“不僅如此,此次過後六合會想來會退出夔州,如此……蜀中其他各地六合會的勢力都勢必會收縮。咱們在夔州和渝州兩地從此根基穩固,荊州的發展想必也會更加順利。”
謝梧思索了片刻,道:“讓荊州那邊的人低調一些,近期內先不要和六合會的人起衝突。”
九月眼眸微閃,不解地道:“如今六合會倒黴,我們正該乘勝追擊才是,公子為何反而猶豫?”
謝梧從袖中抽出一封信箋遞給她,道:“你看看吧,下午剛收到的。”
九月接過來打開,信箋上隻有簡單的四個字,卻是讓九月怔住了。
淮南將亂。
隻有四個字,卻是驚心動魄。
九月抬起頭來看向謝梧,好一會兒才出聲道:“消息可靠麽?”
謝梧道:“邢青鸞派人送回來的密信。”
九月忍不住蹙眉,道:“淮南……淮南,這會兒淮南有誰?什麽樣的人能動得了淮南?”
謝梧垂眸道:“你忘了,有一個人這會兒十之八九就在淮南,或許不隻一個。”
九月是幾乎全程參與和旁觀過京城的事的,聽她這麽一說腦海中靈光一閃,“周兆戎?或許……還有信王?他們想造反?”
“難說。”謝梧道:“既然邢青鸞這麽判斷,就絕不會是小事。”
九月點點頭,道:“若是如此……六合會是皇帝的人,一旦周兆戎和信王起兵,六合會豈不是……”
想到此處九月倒是有些懂了謝梧為什麽要讓他們的人克製。一旦周兆戎和信王起兵,必定不會放過朱無妄和六合會的。到了那個時候,才是他們出手接手六合會留下的地盤的時機。
九月遲疑了片刻,問道:“朱無妄會不會投靠信王?”
謝梧搖頭道:“他不敢,就算他真的投靠了信王,對我們來說也不算壞事。”如果信王真的在淮南起兵,對朱無妄來說就是左右為難。背叛泰和帝自然是不行的,但不肯歸附就意味著六合會在淮南的生意必定做不下去。
除非朝廷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剿滅叛亂,但隻看朝廷對年初青州叛亂的處置,謝梧對此並不抱什麽希望。
對此謝梧是有些理解和同情朱無妄的,如果蜀王府足夠強勢,一旦蜀王府起兵叛亂,該做選擇的就是九天會了。
謝梧吩咐道:“夔州的事還是由春寒善後,你先梳理一下淮南各地的情況,看看後麵要怎麽做。”
九月點頭稱是。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直到半夜春寒和秋溟才回來。
這一整晚秋溟先是暗中帶人等候望月樓不遠處以防萬一,看到謝梧和枯鬆先生從望月樓出來,秋溟才帶著人去與春寒匯合。
兩人合力滅掉了幾個被謝梧點名的人,瞬間探查接收了幾處黃建在夔州城裏的秘密產業。至於唐棠則是跟著唐家的人一道,滿夔州城的追殺唐斷。
春寒和秋溟帶回來的消息,唐家人已經找到唐斷的下落了,唐家主正親自帶著人前去追殺,唐棠也跟著去了。
有唐家家主和那麽多族人在,謝梧倒是不擔心唐棠的安全,起身回房休息了。
明天恐怕還有不少事情需要她處理,徹夜不眠會影響到時候的應對。
果然不出謝梧所料,第二天一早謝梧就接到了夔州知府衙門的消息,請莫會首到衙門議事。
謝梧讓人打發了來送信的差役,用過早飯換了身衣服,便帶著春寒往夔州府衙門而去了。
剛到了衙門大門口,就有人迎了上來,十分恭敬殷勤地將兩人迎了進去。
謝梧踏入府衙內待客的花廳,就看到裏麵已經坐了幾個人了。為首的是一個穿著正四品官服的中年男子,這人自然便是如今的夔州知府。大約是因為這幾天的經曆,他臉上看著有幾分憔悴。
他下首坐著的除了周大人還有一個穿著三品武官服飾的男人,這便是夔州衛指揮使。
謝梧朝三人一一見禮,“在下來遲,有勞三位大人久等,還請恕罪。”
大約是因為知道是謝梧的人將他們從黃建手裏救出,知府大人的語氣倒是和善,“莫會首言重了,本官和兩位大人也是剛剛小坐片刻。莫會首請坐,沈大人尚未到來,我們還要略等片刻。”
謝梧謝過走到一邊坐下,笑道:“今早就聽說,沈指揮使昨晚親自出手,驅逐了城中那些不安分的江湖人。想來沈指揮使也甚是辛勞,我等略等一會兒也是應該的。”
說是驅逐,不如說是滅殺。
那些江湖中人若是有眼色看到錦衣衛來了先一步跑了的,錦衣衛自然也不會去追殺。但若還留在城中甚至想要糾纏一二的,錦衣衛也不會留情。
有沈缺這樣一個武功絕頂的大殺器在,如今夔州城裏還真沒什麽人是他的對手。
夔州知府對錦衣衛在自己的轄區內大開殺戒毫不在意,甚至是有些歡喜的。
身為朝廷命官,注定了他絕不會喜歡那些自稱俠客以武犯禁的人。更不用說他才剛剛經曆的事情,更是讓他對於挑戰朝威嚴和秩序的人厭恨到了極點。
沈缺和錦衣衛幫他清理了這些人,他自然是高興的。
“這次本官能夠安全脫身,還要多虧了莫會首。”夔州知府笑道。
謝梧連忙道:“大人言重了,其實即便沒有在下黃建想來也沒那個膽子當真傷害兩位大人。他那麽作為,想來隻是想令夔州暫時失去能做主的人好讓他方便行事。”
夔州知府冷哼一聲,手忍不住重重一拍桌案,臉色陰鬱地道:“膽敢劫持朝廷命官,單隻是這一條就足夠他滿門抄斬了!”
夔州衛指揮使臉色也不好看,他平時跟黃建關係不錯,若非如此也不會如此毫無防備的赴了黃建的邀約,甚至還搭上了夔州知府。夔州知府因為他遭了這無妄之災,往後同僚之間關係都不知道要如何處了。
他正要開口說什麽,門外府衙中的差役匆匆進來稟告。
“啟稟大人,錦衣衛沈指揮使來了。”
夔州知府立刻收斂了怒容,含笑起身道:“快請沈大人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