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天邊響起雷聲，頭頂的烏雲仿佛沉甸甸的巨石，隨時都會壓下來。
    環筱看著眼前的一出好戲，也沒閑著，手指微動，鬼氣繩子飄去不遠處，卷起某物……躺地上的黑方塊就回到了她的手中。
    她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有點不夠了。”
    時間……恐怕要在晚自習之前回去，不太可能。
    雖說她晚自習請假，但還是想回去把作業給交了先。
    眼珠子轉向麵前的人和鬼：
    “你們敘舊完了嗎？”
    黑衣男受不了別人用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和他說話，尤其是此人不久前還是他的群成員之一。
    他冷聲道：
    “……你很囂張，你知道麽？”
    他的問話沒有得到回答。
    紅高跟鞋鬼見黑衣男轉移了注意，就立即龜縮地趴在地上，慶幸群主不打算降罪於它。
    不過，它還沒竊喜多久，就感覺到某種極其危險的氣息在瞬間出現，又瞬間消失。
    唰——
    很可怕的氣息，就連沾染了一點也要了它半條鬼命。
    紅高跟鞋鬼驚恐地抱住腦袋。
    過了幾秒，他才抬頭，盯著對麵的女生。
    然而，和它預想中的不同，它並沒有看見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麵前的人類依舊是完好的，依舊是活著的。
    ……奇怪，這個女生居然沒死，剛才不是群主打算對這人動手嗎？
    它驚疑不定，打算繼續和群主說對方的壞話，以此轉移群主的怒火。
    轉頭的瞬間，它聞到了血腥味。
    餘光瞥見那個女生在向這邊走動。
    紅高跟鞋鬼心想，這個人再怎麽生猛，也不可能在得罪了群主後脫身離開，現在是打算跪地求饒了麽。
    但鼻尖的血腥味讓它心裏升起危機感，似乎有什麽東西脫離了掌控……
    待它看見身邊滿地鮮紅後，大腦仿佛被巨錘猛烈敲擊。
    它有些看不懂現在是什麽情況了。
    群主為什麽滿身都是血，為什麽一聲不吭？
    緩緩的，站立的屍體倒下。
    “砰！”
    群主死了！
    肢體扭曲著，以活著的人類無法理解的姿勢倒地。
    血從屍體上流出，安靜地，如同開了靜音模式似的流動。
    地上的人形，讓紅高跟鞋鬼產生了割裂感。它無法相信這個正在流血，連一句悶哼都沒有發出的，看起來十分滑稽的東西是那個不可一世的群主。
    這人真的是群主嗎？
    它心裏不由產生這個疑問。
    據它所知，群主向來是無敵的，自負的，讓人無可奈何的存在。
    這樣的人，會在一瞬間變成它現在看到的狀態嗎？
    它有些反胃，明明它是隻鬼，它不該出現人類的軀體反應，但它就是感到反胃，恐懼到反胃。
    一道身影越過它，風帶來冰冷刺骨的涼意。
    這個氣息，它隻在鬼怪之中聞到過，鬼怪世界的所有鬼怪都帶著這種不似活人的陰冷感。
    涼颼颼的，比冬天的雪還寒冷。
    作為鬼，它已經習慣了，但這是它第一次在活著的人身上發現這種氣味。
    心不由顫抖著，一動不敢動。
    它感覺到那個女生在群主的屍體上找著什麽……
    不一會兒，一個血淋淋的小東西被她抓在手上。
    紅高跟鞋鬼知道那是什麽，它曾經和類似那東西的玩意兒朝夕相處過，沒人比它更了解那個東西的形狀了。
    那是——膽囊！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那塊東西，居然在慢慢變淡，直至消失……
    紅高跟鞋鬼反應過來，瑟瑟發抖。
    那是……
    如果它沒記錯，那個東西被群主稱之為零號鬼體。
    據說是融合率高，但死亡率更高的強大物品，大多數融合了零號鬼體的人，都會在一個月內死去，少有的能活好幾年。
    它也不知道群主是從哪裏得到的這個數據，但它清楚一點，當一個人融合了零號鬼體，那麽，這位鬼體宿主將會擁有超強的殺傷力，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而現在，就在不久前被它瘋狂甩鍋的人，這個叫做小環的女生，得到了這個號稱最強武器的東西。
    接下來的發展，恐怕……
    紅高跟鞋鬼膽戰心驚，在思考過後，果斷選擇換個人諂媚。
    它如同忘記了，它在幾分鍾前還與環筱劃分界線。
    “……你、你居然殺死了群主！我就知道你可以，你行的，我剛才轉移群主注意力全都是為了你，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它說得跟真的一樣，臉皮也是十分的厚，轉頭就想去抱住環筱的腳。
    在它撲過來的瞬間，環筱用剛折下來的樹枝按住了它的頭。
    “停。”
    鬼怪停了下來，它不得不停下來，無法再往前飄動。
    頭頂是充滿警告的威壓，在提醒著它，如果它再往前走兩步，迎接它的將會是死亡，徹底的死亡。
    它顫了顫，嘴又張開，卻一個音節也難發出。
    到底是哪裏不對，它不清楚，隻知道，如果它再不說些什麽，如果再不解釋些什麽，它一定會獲得糟糕到極點的結局。
    它拚了命地讓自己發出聲音，企圖破開看不見摸不著的禁錮。
    但現實往往殘忍，它掙紮了許久，也沒能掙開。
    視線中是卷起風沙的地麵，以及一雙十分普通、甚至有些破爛的白色運動鞋。
    鞋尖是朝著它的，鞋子的側麵因為踩在了血液中，染上了一條紅邊。
    紅色如同有生命一般，從下往上，不斷地攀爬著，像逐漸綻放的花朵，搶占著白色的麵積。
    不一會兒，那條紅邊就變得更寬了，變得更加明顯。
    紅高跟鞋鬼死死盯著地麵，盯著那雙鞋子，它不禁思考，為什麽它會喜歡紅色的高跟鞋，喜歡到自己要去穿的地步。想了許久，它也沒能想起來，久遠的記憶早已被它遺忘。
    它隻知道，現在它畏懼一切紅色。
    紅色在它的視野中擴大，就像充氣的氣球。
    ……
    親眼看著紅高跟鞋鬼的身影消失在空氣中，化為了鬼氣。
    環筱伸手去撿起地上屏幕碎了的手機。
    這是黑衣男的手機，上麵原本應該有黑衣男和詭遊戲的對話。
    但現在，已經沒有了，就連那個軟件也消失了，如同從來沒有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