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也是一樣的。”
    鬼突然開口，說了一句意義不明的話。
    梁木葵和北貝貝都轉頭看它。
    “你們最後也會死，也會變成我這樣。”
    聞言，北貝貝的臉色變差，仇恨地瞪著它。
    鬼看見了，但仍舊說道：“我的如今就是你們的未來，你們最終也會變成怪物，為什麽，為什麽不願意包容一下我？我隻是想成為你們的朋友而已。”
    “朋友是什麽借口嗎？”北貝貝說，“我們一直都不是朋友！我——”
    她話音未落，長著環筱臉的鬼就出聲打斷她，“是朋友！”
    “你說過的，要一直幫助我，要為我做些什麽，你說你很愧疚，一直以來得到了我的幫助，你也想幫我。現在，我需要你了，你又是怎麽做的？！”
    “……你在說什麽？”
    北貝貝幾乎是皺著眉聽完了鬼的話，“我隻對筱筱這麽說過，你根本就不是筱筱。”
    說了半天，這隻鬼還是沒有把真正的記憶記起來。
    鬼卻沒有聽北貝貝說的話，轉眼盯著梁木葵，“還有你！”
    梁木葵怔愣。
    她這一次總算敢仔細打量已經變得麵目全非的鬼。
    之前害怕鬼傷害她，也害怕在熟悉的臉上看到陌生的表情，她都是下意識將鬼臉模糊處理的。
    她可以控製自己不看那張臉，讓自己的視線不要注意到那張臉。
    現在，她才仔細去看。
    燈不知道什麽時候熄滅了，宿舍很暗。
    鬼的臉上是血汙和披散的頭發。
    雖然很恐怖，但鬼的臉上已經沒有熟悉的五官了，血將五官糊得看不清本來麵目。
    這個畫麵，她本應該害怕的，但是心裏卻奇跡般的沒有出現多少恐懼。
    或許是黑羽毛帶來的安全感，也可能是鬼和她想象的不一樣，比她想象中更加像一個人，她心裏對它的恐懼減輕了，甚至眼神中帶了幾分打量。
    是什麽影響了呢，為什麽會覺得鬼和人沒有多少區別？
    在她出神之際，鬼又說話了。
    “你說過，會幫我做事，來報答我幫你去執行紅包群任務，你說過的，對不對？”
    “什、什麽！”梁木葵瞳孔一縮。
    “你說過的，你答應過我，你會為我做事報答我的救命之恩。”鬼看著她，隱隱帶著譴責，“可是現在呢，隻是因為我變成了怪物，你就不認我了嗎？你的承諾真是個笑話！”
    “我……不是！我是認真的，我真的打算幫你！”梁木葵下意識反駁。
    鬼扯出一抹冷笑：“是嗎，可是你們剛才做了什麽事呢？你們否定我的記憶，篡改我的身份，試圖把我趕走。這一切，不就是因為我現在變成了怪物，你們害怕，所以你們才連我的身份也沒有確定，就用東西把我控製住嗎？”
    “沒有……我沒有……”梁木葵否認著。
    這時，鬼落下一句更重的話。
    “就因為你們害怕，你們甚至，想就這麽殺死我。”
    “……”
    “不確定我的身份，光靠你們自認為的真相，把我殺死，然後將我當成異端處理。承認吧，你們不是真的清楚了我的身份，你們隻是擔心自己的好室友已經變成了怪物，你們覺得我再也不能為你們提供幫助了，所以你們才會這麽毫不猶豫，才會理所應當地把我當成怪物處理，你們對付我，隻是為了你們的私心！”
    “不是……我沒有這麽想！”
    梁木葵這麽說著。她也隻能這麽說了，現在她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
    是啊，她說過的，在筱筱代替她成為紅包群群員的時候，她說過的，說過會在之後幫助筱筱。
    可是，就如鬼所說的，在發現它是鬼的時候，她根本沒去想過這隻鬼是筱筱的可能性。
    她心裏一直想的，隻是如何對付它，如何殺死它！
    但如果，這隻鬼是筱筱呢？
    如果是筱筱在進行紅包群任務的時候遇到了危險，不小心……死掉了呢？
    如果是死掉的筱筱回來了，她憑什麽去傷害它呢？
    如果筱筱真的因此死了，那麽，她才是導致筱筱死亡的真凶！
    是她為了私心，和校外的人加了聯係方式，是她自己進了群聊。雖然是被騙進紅包群的，但該接受任務的本來就是她。
    而現在，如果筱筱的鬼魂回來了，她會怎麽對待呢？
    梁木葵心裏不願意承認，但她內心的聲音做不了假。
    如果真的是鬼魂回來了……她會希望鬼魂趕緊消失！
    就和這個長著環筱臉的鬼說的一樣，她不會因為筱筱是因為她而死就幫助這隻鬼，她也不會因為筱筱的死而覺得回來的鬼魂是好的。
    在知道筱筱死掉之後，她隻會愧疚、傷心一陣子，在那段時間過去之後，她就又會變成從前的梁木葵。
    她不會因為死了一個人而頹喪，也不會因為死了一個因她而死的人而放棄自己的人生，她隻會偶爾想起來這件事，然後緬懷……
    如它所言，她是懷有私心的。
    見梁木葵被鬼說得自閉了，北貝貝將人往旁邊推去。
    她直視鬼，沒有陷入自我懷疑。
    “你本來就不是她，我不會看錯的。”
    “是嗎，你憑什麽覺得你沒有看錯？”鬼嘴邊的弧度加深，眼神卻是冷的，“你的推理根本就是個笑話，說什麽我已經死了，我怎麽可能死了呢？”
    “如果你沒有死，你的記憶裏為什麽會有車禍，為什麽筱筱的手機上會有黑白照片？”北貝貝質問它。
    在她的問題出現之後，鬼沉默了幾分鍾。
    時間過去了很久，不知道是多久了，宿舍陷入安靜的氛圍。
    就在北貝貝以為鬼因為沒法解釋而啞口無言時，鬼說話了。
    “為什麽認為是我出車禍，你就沒想過另一種可能嗎。”
    “還能有什麽？”北貝貝咬牙切齒地看著它。
    鬼冷下了笑臉，對她說：
    “另一種可能，就是她搶走了屬於我的身體！”
    “奪舍我，然後取代我，我就成為了她。”
    “……”
    “她才是車禍死掉的那個人，她因為執念，搶走了我的身體，斬斷了我的親緣，獨自一個人生活，把一切都偽裝成沒有發生過的樣子。不然，你仔細想想看啊，她有說過家裏的親戚嗎？她有說過從小到大的具體回憶嗎？她有說過她在什麽環境下成長的嗎？”
    北貝貝後退一步，瞳孔顫抖。
    鬼還在說。
    “她讓我的爸媽忘記了我的樣子和名字！她奪走了屬於我的身份！她試圖偽裝成我，過上正常的生活！”
    “不然你再回憶一下，她是不是從幾個月前，就開始改變了性格？”
    “我一直都是熱愛生活的人，你也知道的吧，為了編織網上流行的玫瑰花毯，我總是在晚上回來的時候，用很多時間去鉤毯子，但是，那塊毯子現在去哪裏了呢？”
    毯子？環筱曾經總是拿出來蓋在腿上，但隨著天氣越來越冷，那條毯子，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裏。
    北貝貝順著回憶，這麽想著。
    性格也是，之前總是去打工的筱筱，在暑假結束後，說不去打工了，問她為什麽，她就說，有其它事情要做，沒時間。
    而且，態度也……
    以前總是很有生活氣息，但現在的筱筱，讓她有一種很疏離的感覺。
    不，不對，筱筱不是一直都對人很疏離嗎？
    班上的同學也是這麽說的，還說本來有人想向筱筱表白，但因為筱筱周身的氣場望而卻步了。
    再之後，北貝貝甚至很少聽到班裏的男生聊起環筱，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她……一直都是這樣的。”北貝貝說道。
    “一直都是怎樣的？一副虛假、冷漠的樣子？”
    “不是，她一直都不喜歡主動和人說話，她沒有變，從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的。”
    “那麽，你為什麽猶豫？”
    鬼的雙眼就像能看穿北貝貝的心。
    北貝貝抿著唇，一言不發。
    就在剛才，她又想起來了，關於環筱的。
    剛進宿舍，環筱確實熱情，但後來……
    後來，才變成了對人疏離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