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秋的選擇不言而喻。
    就像仇秋已經了解泰和這個人一樣，封語也很了解仇秋的想法。
    這孩子生來就是天之驕子，她體會過父母對子女的愛，也體會過世態炎涼，更見證了扭曲的得意，挺過了言語無法描述的痛苦，種下了不可磨滅的仇恨。
    她怎麽會願意甘於平凡，怎麽會甘心看著她的仇人青雲直上，自己卻無能為力。
    謝幽朋自踏足修仙之路，便進了花臨門，而且還是被封語整頓過的花臨門，他即便見過世間種種罪惡，但也無法真的體會那些傲骨被折，尊嚴被踐踏的失敗者的心理。
    不過，有她們這些人在，後輩們也無需體會這樣的痛苦。
    她低頭看向了被她一顆丹藥放倒的仇秋，顯露真容。
    那雙秋月瀲灩寒霜的眸子裏帶著凝重，眉宇間夾著考量。
    “係統，我要開始了，你務必保障無人打擾，不然，你的小龍傲天必死無疑。”
    【宿主，脫凡入仙實為逆天之舉，事成之後，必有天罰，務必小心。】
    “哼，我懂。”
    封語長袖一擺，一條兩米長的冰藍色龍骨出現在山洞之中，這新挖掘的山洞內部，泥石表麵浮現一層冰霜，寒氣向中央那位躺在玉床之上的小人彌漫。
    封語靈力一震，寒氣避退。
    虎蛟長百丈，脊骨無數，但稱得上是龍骨的隻有封語手上的這一節不到兩米的脊骨。
    可即便如此，這骨頭也不能直接塞進仇秋的身體中，兩人的體型差異無需多言。
    所以，換骨的第一步是煉化。
    封語不是煉器師，但好在她是煉丹師。
    將龍骨煉化成武器她做不到，但隻是用火除去龍骨的雜質，熔融龍骨的形態，取其精華去其糟粕，這還是做得到的。
    封語手心冒出一朵金色的火焰，這火焰隻一出現便將龍骨自帶的冰霜消融的幹淨，不過一個呼吸的功夫，玉床上的仇秋便開始汗流浹背，整個山洞的溫度急劇上升。
    下一秒，升溫戛然而止，封語用靈力封住火焰外溢的靈威。
    這火焰不是丹火，而是異火。
    一百七十年前，封語在秘境中收服的，喚赤陽靈火。
    其內蘊含太陽之力。
    這是一種極為霸道的火焰。
    火焰從尾部向上舔舐著龍骨，燃燒了整整七天七夜。
    封語結印收勢，眉眼之中也難得帶上了一縷疲憊。
    “好了。”
    兩米的龍骨在赤陽靈火的灼燒下，隻剩下二十厘米，被封語塑造成了人的脊骨的模樣。
    這是那條虎蛟最為精華的部分。
    不過，龍骨被煉化了七天七夜，力量已經抵達了一個巔峰，此時就是最好的換骨時機。
    封語咬破一顆補氣丹藥。
    一道掌風打去，玉床上的女童背部朝上，懸浮於半空。
    下一瞬，女童背部裸//露在外。
    封語拿出了一柄尖頭彎彎的靈器。
    揮去。
    仇秋喉嚨中發出了野獸般的怒吼，她仿若成為了一條案板上的活魚，為了保持新鮮，為了維持口感，在活著的時候就被剝皮破腹，去鱗削骨。
    疼痛迫使她恢複神智，迫使她接管這具陷入痛苦的身軀。
    雙腿再一次失去知覺，她似乎聽到了脊骨斷裂被剝離體內的聲音。
    可這一次，緊隨疼痛之後的，不是絕望和不甘，而是希冀和期待。
    她是否可以在極致的痛苦中，重塑自己的命運。
    恍惚中，她聽到了一段對話。
    “進行下一步吧。”
    【開始吧。】
    有一個陌生的，冷冰冰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這裏還有第三個人嗎？
    她的意識再次彌散。
    冷。
    無邊無際的寒冷。
    她好像赤//身//裸//體，被掩埋在皚皚雪山之下，被封印在萬年寒冰之中。
    她在哪裏？
    她又是誰?
    她的耳邊似乎有什麽聲音，像是獸吼，又像是鬼泣，帶著憤怒與不甘。
    【宿主，龍骨精粹太霸道了，她要挺不過去了。】
    係統的聲音裏帶著緊張和驚慌。
    封語沒有說話，看著麵前這個，生機漸漸隱去的冰雕，指尖生出一朵金燦的火焰，火焰輕點眉心。
    “係統，幹點活兒。”
    迷茫的仇秋仿若孤獨一人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回望不見來路，遠眺不見歸途。
    她覺得自己要死了。
    她望著黑暗，聽著未知深處傳來的喧囂，那聲音距離她越來越近，那怒吼之中表露的不甘和憎恨也越來越明顯。
    是她殺了它嗎？
    為何恨意如此深沉？
    為何恨意幾乎要將她淹沒？
    那與嚴寒融為一體，與黑暗彼此掩蓋的虛影終於摸清了麵前這人的無能為力。
    它要吞噬她。
    宣泄死去的不甘。
    虛影表露猙獰，俯衝而下，幾欲吞噬。
    黑暗中，出現了一點熒光。
    瑩瑩火焰，如旭日東升，光耀萬裏。
    魑魅魍魎，無處遁形。
    “嗯？原來在這裏。”
    那虛影不是其他，正是虎蛟的殘魂。
    一元大陸，萬千生靈，有天地本我三魂。
    天魂，身死回歸天地，主天賦。
    地魂，七日乃消，主情感。
    本我，身隕即散，主記憶。
    虎蛟的殘魂正是地魂，封語煉化龍骨的時候，沒有找到，以為七天七夜的煉化已經讓虎蛟的殘魂灰飛煙滅，沒想到這殘魂一直躲在精魄之中，尋找合適的機會擇人而噬。
    虎蛟被封語打死，地魂自然是滿心不甘和憤恨，地魂在成為鬼修之前沒有理智，隻憑情感做事。
    躲在龍骨精粹之中，等待著給封語致命一擊，這樣的智慧已經讓封語覺得意外了。
    隻可惜，智慧有限。
    人自詡萬物之長，倒也不是沒有原由。
    修仙界有鬼，地魂在機緣巧合之下能夠覺醒自己的意識，成為鬼修。
    可縱觀萬千鬼修，非人族者，萬不存一。
    虎蛟生時，依仗龍族血脈，擁有它族可望不可及的壽命，堅不可摧的防禦和勢如破竹的攻擊力。
    可這樣高貴的血脈也限製了它的部分生機。
    比如，它想成為鬼修，是天地不允的。
    赤陽將虎蛟留下的最後的一點殘念焚燒。
    封語神識掃過呆呆木木的仇秋魂體，一指點出。
    刹那，冰雪消融，萬物複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