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有緣總會見麵的。
    看著趙強臉上的惆悵，許峰忍不住聯想起遠在香江的姐妹倆。
    算算日子已經跟媳婦兒離別了大半年，媳婦兒肚子裏的孩子估計已經安安全全的生了下來，也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
    至於惜月一到香江就被家裏人強硬打掉孩子的可能許峰不是沒想過，而是不敢朝這方麵想。
    真出現這種情況，哪怕拚著自己小命不要，也要去香江討個說法。
    “兄弟你咋也一臉愁眉苦臉的，難不成趁我不在的時候跟朱咱們朱科長表白被拒絕了？”
    認識這麽久，可從來沒見這小子的臉上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滾犢子，我跟科長之間根本就沒什麽，表哪門子的心意。”
    懟回去之後，許峰猛吸了一口把嘴裏叼著的煙抽完，壓在心底裏的鬱悶情緒隨著這口煙全部吐了出去。
    現在想這些也沒用，能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往上爬。然後找一個時機，去一趟香江把姐妹倆接回來。
    可能這個時機是明年降臨，有可能是兩三年後，但許峰絕對不會放棄。
    視角給到軋鋼廠。
    大禮堂天花板掉落下來的水泥碎塊還沒清理幹淨，李副廠長走進去時，鞋子踩在粉塵上響起的嘎吱聲在空曠的禮堂裏麵轉著圈的回響。
    李懷德蹲在地上，裝模作樣的用手捏起掉下來的碎塊兒預製板。輕輕用手一撚，預製板的邊緣嗖嗖的往下掉水泥渣。
    說這是承重的材料，倒不如說是饅頭渣。
    廠裏發生這麽惡劣的事件到現在還沒追責下來，李懷德當然不是過來玩兒的。
    昨天晚上李懷德特意帶著朱秀敏和重禮去拜訪他那位表叔，目的自然是借此次事件摘了楊瑞華的烏紗帽。
    昨天晚上商議好，今天上午對楊瑞華亮刀子，這也就是李懷德這個點出現在大禮堂的原因。
    “廠長，上麵人馬上到了。”
    一名年輕幹部從軋鋼廠門口小跑趕過來，因為天熱的緣故額頭上浮了一層薄汗，不過臉上卻帶著難以壓抑的激動表情。
    今兒一大早，李懷德就把廠裏所有的心腹叫到辦公室裏麵透露了點口風。
    如果真的像李懷德說的那樣把楊瑞華踹下台，那他們這些心腹豈不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職位也能跟著上升兩個台階。
    “鳳霞你先去辦公室等我的好消息，其他人跟我去迎接領導。”
    這女人是個禍水，在廠裏倒可以時時刻刻的帶在身邊遮掩自己成了廢人的事實。但在既是領導又是秀敏表叔的麵前，李懷德肯定不會蠢的把這個女人帶上。
    同一時間，李懷德還非常雞賊的把一條消息透露出去，眨眼間的功夫廠裏的工人都聽到了風聲。
    不是別的，正是上次大禮堂天花板塌陷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楊廠長的親侄子楊誌為了中飽私囊塞滿自己的錢包，采購劣質的材料。
    經過李懷德這麽一煽動，再加上有好幾個義憤填膺的工人直帶頭罷工，鼓動大家夥兒去廠長的辦公室堵人，讓楊廠長給個說法。
    瞬間整個辦公樓被圍得水泄不通，要不是楊廠長的秘書眼疾手快，趕緊衝上來報信兒順帶把辦公室門給反鎖住，這會兒的功夫楊瑞華估計都已經被工人們踩在腳下。
    楊廠長搞清楚狀況之後倒也沒多慌，隻當是工人們被那個李懷德當槍使拿來對付他。
    如果就這一招的話，楊瑞華靠著自己廠裏一把手的地位還是能反敗為勝的。
    可楊瑞華沒想到的是，外麵義憤填膺的工人突然安靜了下來，然後辦公室的大門被猛地踹開。
    站在門外的不是找他要說法的工人，而是穿著中山裝的領導。
    “楊瑞華同誌。”為首的中年男人亮出證件，說出來的話不帶一絲溫度，卻讓楊瑞華整個人瞬間如墜冰窖：“關於軋鋼廠大禮堂坍塌事故，經核查，采購的原材料存在嚴重的質量問題，請你配合調查跟我們走一趟。”
    看到為首人亮出證件的時候，雖然看得不太清但楊瑞華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聽完這番話臉色更是刷的一下白了，心跳瞬間就停了下來。
    “我…”
    楊瑞華張了張嘴還想辯解兩句，可喉嚨滾動了半天，最後隻蹦出來一個字。
    隨後整個人就像沒了支撐一樣瞬間萎靡下來，垂下來的頭顱輕輕點了點，明顯是認命了。
    跟著這些領導走出這間象征廠裏一把手權力的辦公室，楊瑞華突然停下了腳步，不舍得扭頭看了一眼。
    回過頭的時候，正好看見站在旁邊的李懷德。
    雖然李懷德麵無表情，但楊瑞華能看得出來他臉上帶著勝利者的表情。
    “李懷德，風水輪流轉明年到我家，有本事你笑到最後！”
    放完狠話，一路忍受著謾罵，楊瑞華被上麵的人給帶走。至於他那個侄子楊誌，早就在牢裏麵蹲著了。
    等走完流程，楊誌必然是挨槍子的命運，楊瑞華估計要在裏麵蹲個一二十年。
    視角重新回到李懷德的身上，這個時候工人們可都還擠在辦公室樓下。
    李懷德趴在窗戶上雙手攤開，目光望向樓下聚集的工人們，這個時候可不就是收攏民心的最佳時機。
    “敬愛的工人們，對於廠裏的老鼠屎此刻才被剔除，我向大家道歉。
    請大家給我一個帶罪立功的機會，我向大家保證，一定妥善處理上次事件所帶來的負麵影響。
    還有從今往後，我一定以這次的教訓嚴於律己。以後的每一項材料，每一項支出，全部公開透明，每一個工人都能看到。
    我李懷德不敢保證讓每個工人都滿意，但我敢保證不虧自己的良心，不虧待咱們軋鋼廠的每一名工人！”
    李廠長的上位發言猶如重錘一般重重的落在地上，現場安靜了幾秒，接下來便響起熱烈的掌聲！
    足足持續了三五分鍾，就好像要把麵前的辦公樓給震塌一樣。
    而此刻，李懷德激蕩的情緒達到了頂峰，頗有一番整個天下舍我其誰的豪情壯誌。
    演講完之後，李懷德又把廠裏的領導全部叫進大禮堂，在這個地方徹底奠定自己在廠裏一把手的位置。
    能當上領導的都是聰明人，知道這個時候李懷德叫他們過來就是讓他們站隊的。
    識時務的，不僅能安安穩穩的保持自己的職位。要是能得到賞識，說不定還能再往上爬一步。
    負隅頑抗的的後果也很明顯，要麽自己滾蛋，要麽抗爭一番再被攆滾蛋。
    很顯然，在座的各位都是聰明人，知道該表什麽態該說什麽話。
    至此，李懷德徹底穩住軋鋼廠一把手的交易。
    回到專屬於廠裏一把手的辦公室，看著對自己賀喜的尤鳳霞，不知怎地李懷德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雖然完成了多年的夙願，但卻在這期間弄丟了命根子。
    原本還想在這廠裏一手遮天，不管是廠花於海棠也好，還是狐媚子秦淮茹也好，通通逃不出自己的五指山。
    可現在，終究成了過去式。連擺在自己麵前隨意取用的尤鳳霞，同樣隻能幹看著著急。
    …
    “兄弟先溜了啊，要是主任問起來，你就說我出去辦點事兒。”
    那天是下午四點左右碰到那個妖嬈入骨的婦少，這個點還沒下班。真到了下班點再去遵守的時候，沒碰到一次。
    所以趙強又跟以前一樣，還沒下班就借機悄悄溜走。
    許峰笑笑不說話，要是換個人，怕不是把這份工作當祖宗一樣認真對待，生怕犯個小錯誤丟了這命根子。
    可對於趙強這種人來說，這份工作可有可無，完全就是為了避免下鄉的工具，當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交代完趙強也不廢話，彎著腰輕輕挪動腳步溜了出去。反正待在辦公室也是摸魚，大不了明天再挨主任幾句訓。
    眨眼一個小時過去，到了下班的點主任準時從小辦公室裏出來。
    “趙強呢？”
    出來隻看見許峰一個人坐在辦公室，李主任隨口問了一句。
    “剛才出去上了個廁所，估計過會兒就回來。”
    許峰倒也沒說趙強一個小時之前就溜了出去，主任聽完之後也沒多說什麽：“下班了你也早點回家，這兩天單位不忙記得做好宣傳防暑的工作，你自己注意點小心中暑。”
    李主任隨意關心了幾句許峰，主要原因自然是上次送知青下鄉的時候，許峰對李曼的照顧。
    “謝謝主任關心，我記下了。”
    許峰知道這是和領導關係進一步拉近的表現，不動聲色的回應領導的關心。
    還有上次那個人情還沒還，這兩天得準備一份禮去領導家一趟。
    這不是什麽溜須拍馬，而是處在這個環境下，能讓自己更快進步的最好辦法。
    很快朱珊也從小辦公室出來，許峰跟著一起走出辦公室，出來的時候順手把辦公室的門給鎖上。
    在院門口互相打個招呼，各自騎著自行車回家。
    昨天晚上跟呂雪梅約好的，在信托商店跟她爹見一麵。
    這個點倒也不著急過去，等在家裏吃過飯，太陽差不多落山的時候過去正合適。
    回到家裏還是老一套，上閣樓從冰箱裏拿出來根雪糕消消暑。剛吃到一半，就聽到前院響起呂雪梅的聲音。
    這姑娘，昨天不是答應了跟她爹見一麵，怎麽今天晚上又湊了過來。
    “姑娘你跟我們院的二大爺什麽關係啊，怎麽天天晚上這個點過來？”
    問這話的是李嬸，雖然唐突但李嬸可管不了那些。沒別的原因，要是許峰讓眼前這個姑娘給搶走，那婉寧那丫頭咋辦，惦記的人情豈不也跟著落了空。
    “嬸子我不是壞人，許峰是我表弟。說出來不怕你笑話，這段時間家裏困難糧食不夠吃，所以我媽讓我來表哥家裏蹭飯吃。”
    呂雪梅當然不知道李嬸打的什麽算盤，這個借口她早就想好了。她一個大姑娘天天過來找許峰，街坊鄰居瞅見了肯定有多嘴的，這個借口就正合適。
    一聽是這個原因，李嬸就放了心。也是，瞧就這姑娘的身量，也不是一般家庭能養得起的。
    解釋清楚之後呂雪梅就沒再跟李嬸嘮嗑，大大方方的走進許峰屋裏。
    一隻腳剛踏進去，就瞅見許峰用異樣的眼光瞪著她，顯然是聽見了剛才她跟李嬸的對話。
    “你還挺會扯，我咋不知道我啥時候多了個表姐。”
    這姑娘應付李嬸的時候反應還挺快，顯然正常的時候腦子沒毛病。
    呂雪梅衝著許峰笑也不說話，隻是一味的盯著許峰手上的半根雪糕。
    說她正常吧，見到好吃的時候又透露出小姑娘一般的天真。
    “自己上去拿。”
    塞了一冰箱的雪糕，平時也就隻有自己跟媳婦兒是。雖然很甜，但秦淮茹覺得很涼所以偶爾才吃一根。照這樣的節奏，凍在冰箱裏的雪糕還是能挺很長時間不用補貨。
    現在有了這個大饞丫頭，估計挺不過一周的時間。
    聽到許峰說讓她上樓拿，瞬間李雪梅的眼睛都明亮了幾分。連聲謝謝都來不及說，踮著腳尖噠噠噠噠上樓，然後一手揣了一隻雪糕下來。
    “連著吃兩根太涼了胃容易不舒服，先放回去一根，吃完飯你再上去拿。”
    明明站在自己麵前的是一個比自己大幾歲的姑娘，許峰怎麽有一種養女兒的感覺呢。
    呂雪梅還是很乖巧的，先拆了一根塞進嘴裏，然後上樓把另一根先放回冰箱裏麵。
    吃完雪糕，也不問許峰晚上想吃啥就直接鑽進廚房。很難不讓許峰懷疑，這姑娘是過來借著他的菜和糧食做自己想吃的。
    這時候，外麵突然熱鬧了起來，應該是在廠裏上班的老少爺們們趕了回來。
    慢慢的許峰就聽出來不對勁，怎麽有人在說楊廠長被帶走，李懷德當上了正廠長？
    許峰趕緊出去湊熱鬧，東拚西湊慢慢就還原了軋鋼廠發生的事。
    好家夥，楊廠長這是直接被李懷德一波帶走。安了這個罪名，怕是要在裏麵待個一二十年。
    想了想這種結果也是必然的，誰讓李懷德娶了個好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