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皮卡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駛了約莫二十幾分鍾，終於駛入城郊結合部的一片擁擠的居民區。
    這裏的景象與農場那邊的開闊寧靜形成鮮明對比。
    狹窄的巷道兩側密密麻麻地擠著各式各樣的自建房，牆壁上布滿斑駁的水漬和層層疊疊的小廣告。
    路燈昏暗不明，有幾盞甚至已經不亮了，隻有路邊小賣部門口懸掛的燈泡投下昏黃的光暈。
    車子無法駛入巷子，隻能停在主路邊。
    三人下車步行，江晚檸和江霏霏跟著王鐵軍穿過僅容一人通過的小巷。
    地麵上汙水橫流，空氣中彌漫著垃圾和劣質食用油混合的刺鼻氣味。
    巷子兩旁堆放著各種雜物，破舊的自行車、廢棄的家具、疊放整齊的紙箱，讓本就不寬敞的通道更加擁擠。
    “小江老板，小心腳下。”王鐵軍不好意思地提醒道，“這裏環境不太好，委屈你們了。”
    江晚檸搖搖頭：“這有什麽，我們家老宅子還沒拆的時候，還不如這裏的呢。”
    終於，他們在巷子最深處的一扇鐵門前停下。
    王鐵軍掏出鑰匙打開門，一股潮濕發黴的氣息撲麵而來。
    房間比想象中還要狹小，不到十五平米的空間裏擠著一張雙人床、一張小桌子和一個簡陋的布衣櫃。
    牆壁因為潮濕已經大麵積發黴剝落，天花板角落還有明顯的水漬。
    唯一的窗戶用塑料布封著，但仍然擋不住冬夜的寒風。
    一個麵色蒼白的女人正坐在床邊，就著昏暗的燈光縫補衣服。
    看見來人，她慌忙站起身，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秀英，這是農場的小江老板和江經理。”王鐵軍介紹道，“老板好心送我回來。”
    自從小紅頂替了農場小助理的身份，對外江霏霏就給自己封了個經理的名號。
    不管怎麽說，聽著氣派呀。
    李秀英連忙用圍裙擦手，想要找杯子倒水，卻發現暖壺裏的水不多了。
    “對不起，我這就去燒水……”
    嫂子，不用麻煩了，”江晚檸溫和地製止她，“我們過來來幫你們收拾東西的，明天好搬去宿舍。等到了宿舍你再請我們喝水就行。”
    這時，江晚檸注意到床上蜷縮著一個小小的人影。
    一個小女孩正裹著厚厚的被子睡覺，臉色蒼白，呼吸有些急促，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她看起來比同齡孩子瘦小很多，被子下的身體幾乎看不出起伏。
    秀英注意到江晚檸的目光，輕聲解釋：“小雅今天剛做完治療，有點發燒，睡得不踏實。”
    仿佛感應到有人在談論自己，小女孩緩緩睜開眼睛。
    看到陌生人，她下意識地往被子裏縮了縮，但很快就被江晚檸溫和的笑容安撫了。
    “小雅真乖，”江晚檸柔聲說，“要不要喝點水？”
    小女孩點點頭，秀英連忙倒了一杯水遞過去。
    讓人感動的是，小雅喝完水後，竟怯生生地問：“阿姨要喝水嗎？我可以給阿姨倒水。”
    江晚檸的心一下子被觸動了。
    她蹲下身，與小雅平視：“謝謝小雅，阿姨不渴。你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看著這個在如此環境下依然保持善良和禮貌的小女孩，江晚檸和江霏霏都感到一陣心酸。
    開始收拾東西時，江晚檸才真正體會到這個家庭的艱難。
    每一樣物品都被仔細地保存著，哪怕已經破舊不堪。
    江霏霏拿出一件領口已經磨損開線的小孩棉衣，猶豫地問李秀英：“嫂子，這衣服還要嗎？領口都鬆了。”
    李秀英接過來看了看：“要的，冬天在裏麵穿還是暖和的。我回頭找塊布補一補就行。”
    江晚檸注意到，這對夫妻對每一件物品都小心翼翼，哪怕是一個缺口的碗、一個褪色的水杯，都舍不得丟棄。
    因為他們知道，任何一件物品的替換都需要額外的開支，而這些開支可能會影響到小雅的治療。
    “這些東西搬到宿舍後可能用不上了，”江晚檸委婉地說，“宿舍裏基本家具和家電都齊全的。”
    王鐵軍憨厚地笑笑：“老板，能用的還是帶著吧，萬一哪天用得著呢。買東西都要花錢，能省一點是一點。”
    李秀英也小聲補充：“而且有些東西用久了，有感情了。”
    江晚檸不再勸說，隻是幫忙將那些破舊但潔淨的物品仔細打包。
    她注意到，盡管生活艱難，但這個家裏的一切都收拾得幹幹淨淨，破舊的床單洗得發白卻沒有任何汙漬，簡陋的灶台擦得一塵不染。
    在收拾間隙，江晚檸狀似隨意地與王鐵軍夫妻聊起來：“小雅平時都要去醫院做治療嗎？時間怎麽安排的？”
    秀英一邊疊衣服一邊回答：“每周一、三、五上午要去醫院做治療，每次大概三小時。其他時間就在家休息，但得按時吃藥。”
    “那你每天的時間都安排得很滿嗎。”江晚檸說。
    秀英苦笑：“還好，習慣了。早上起來先給小雅做早飯、喂藥，然後去醫院或者在家做康複訓練。下午得抽空去買菜做飯，晚上還要給她擦身、按摩。”
    王鐵軍補充道：“有時候她連飯都顧不上吃，我晚上回來經常看到留給她的飯都沒動。”
    江晚檸沉默片刻，忽然問：“王大哥，你有沒有考慮過換個工作？”
    王鐵軍頓時慌了神，手中的袋子差點掉在地上：“老板，是不是我哪裏做得不好？我可以改！我什麽都能幹，真的！洗碗、切菜、打掃衛生，我都很拿手！”
    江晚檸連忙安撫：“不是不是，你做得很好。我是想問，你願不願意幫我管理魚塘？”
    王鐵軍愣住了，似乎沒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江晚檸繼續解釋：“我們農場的魚塘一直缺個專人管理，現在是由周叔夫妻帶著平安兼顧著。但馬上到年底了，事情多，他們要兼顧豬牛羊那邊的事情，估計忙不過來。我覺得你做事挺認真仔細，想問問你願不願意接手。沒經驗沒關係，到時候周叔可以帶你。”
    “管理魚塘？”王鐵軍喃喃重複，似乎還在消化這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