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元年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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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犯了錯,就會被處罰,如果教書的學士覺得事情嚴重還會越過當地的將軍,直接上告太尉府,等太尉府的軍令下來,就等著軍法處置吧。
    因此秦軍的軍法比以前更嚴格了,都說現如今各地的縣吏不好當。
    當麵對那些頭疼的學士,涉間心中暗想難道他們這些將軍就好過?
    以前當一個將軍,隻要會上陣殺敵就可以了,現在還要將軍通讀百家典籍,這下倒好當初錯過支教的諸多將士,現在可以在軍中讀書。
    而學士府的學士都是太學府評比出來的,一個個確實很有學識,也有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連地方將領都敢頂撞,這都是皇帝給他們的底氣。
    於涉間而言,還能怎麽辦,隻能努力讓自己習慣這種變化,好在確實能學到一些以前沒學過的道理。
    呂馬童稟報完就離開了。
    這位新來的副將辦事得力,涉間十分受用,手下有個要求不多,話少能力好的副將特別的省心。
    新帝登基的第一年就要過去了,這位新帝登基的第一年也沒做什麽事,除了裁撤兵馬開展農桑,並且任命了幾個大臣。
    今年是特別平靜的一年,也是糧食大豐收的一年。
    當皇帝一家從北郊的行宮回來,關中終於入冬了,雖說還未到冬至,關中就已大雪紛飛。
    今天的廷議結束之後,扶蘇見到了三川郡的郡守吳公。
    洛陽城依舊在建設,這是函穀關以東的第一座大城,建設此地扶蘇是為了將洛陽當作一個人口的儲備地,潼關裝不下這麽多人口了,關中的勞動力就快要飽和了,需要有一個地方替代。
    因現在的勞動力依舊處於一種原始的農業階段,生產方式的匱乏導致人力利用率很低,作坊是解決這個症結的良藥,但這個良藥起效沒這麽快,還需要有相關的律法支撐。
    有時,扶蘇會覺得,自己至少不是摸著石頭過河。
    待吳公稟報完,扶蘇道:“老師還是不願意來關中嗎?”
    吳公頷首,回到:“至今住在驪山下。”
    從他手中接過一卷書,扶蘇看向殿外的大雪又道:“糧食調度的事你可以去詢問張蒼。”
    “臣領命。”
    田安旁觀著這位三川郡郡守離開,心中暗想著吳公此人的誠實與忠心自不必多疑,隻要皇帝一直敬重丞相,吳公也會對皇帝忠心。
    扶蘇道:“將呂氏春秋的上農一卷拿來。”
    有內侍當即就去取書。
    在呂氏春秋中,其對商業的闡述主旨是重實用而抑豪奢,其本意還是勤儉。
    呂不韋不是好人,但呂不韋手下的三千門客確確實實有學識了得之輩,等內侍取來書籍,扶蘇看著上農篇。
    在此書中有記載,所謂農攻粟,賈攻貨,易關市,引商旅,其意就是農戶要勤勞種田,商人要賣好貨,並且需要建設商業集市與通商道路,想要有商人走動就需要有適宜商人的環境。
    但在秦律中商賈另立市籍,子孫不得為吏,這又是一種徹底的重農抑商。
    扶蘇看罷,理解了呂不韋的死因。
    “田安,你說當年呂不韋飲鴆自盡的碗,是當年陽翟大賈所販運的陶碗嗎?”
    田安回道:“是的。”
    扶蘇道:“當真是可笑啊。”
    這一切都是有意的,呂不韋如此厲害的商人他難道會不知道盛滿毒湯的陶碗產自何處嗎?
    恐怕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又是始皇帝讓他死的,另一重意思。
    他呂不韋敢不死嗎?
    扶蘇甚至懷疑,那碗毒藥就是田安送去的。
    “今天開始休沐,告知丞相府的所有人。”
    “是。”
    當有內侍將消息送去丞相府,丞相府當即傳來歡呼,除了俸祿皇帝還給眾人發了麥子,以賞賜忙碌兩年無休的群臣。
    這當然是要賞賜的,這兩年關中的人口增十萬,今年糧食產量又創十年內的新高。
    人口增長了,糧食豐收了,這才讓皇帝高興。
    若往後年年都能這樣,群臣們肯定也能過得好一些。
    今年是一個好年,而且皇帝還得了一位小公主。
    也不知道是不是讀墨子多了,人們覺得就連以前讓人們吃盡了苦的賊老天,這賊老天也開始愛民愛天下了。
    張蒼近來覺得自己消瘦了,他看著地上水窪倒映的自己,就連兩鬢都已有了白發,都是被國事所累。
    “喝酒呀。”程邈拍在張蒼的後背上。
    “王太尉不在,不想飲酒。”
    “那我找陳平喝酒去。”
    聽程邈這麽說,張蒼忙道:“我去。”
    陳平此人雖說壞,但這人有一雙好招子,總能發現鹹陽的哪家酒最香,哪裏的美人最多。
    跟著陳平,就能喝到鹹陽最好的酒,最香的羊肉,看到最多的美人。
    而且此人來鹹陽才四年,就已與鹹陽的諸多富人結交,好吃好喝都有人請。
    那陳平也確實有本事,三兩言語總能幫著富人解決他們的麻煩。
    在這鹹陽城,他陳平也有獨特的生存之法,在鹹陽混跡多年的那些老秦人都沒他過得自在。
    與程邈走在一起的張蒼歎道:“人都有過人之處,陳平之本領,我亦有不及之處。”
    程邈道:“也不知王太尉在何處,若是王太尉能與陳平一起飲酒,才是人生一大快事。”
    兩人在陳平的帶路下,來到一家酒肆,店家熱情相迎。
    三人在走過酒肆熱鬧的正堂,而後來到後方的一間屋子,這裏裝飾別致,還有書卷相伴。
    陳平與店家正在低聲說著話。
    而張蒼與程邈隻管等著喝酒就好,不多時酒肉上桌,還有美人起舞。
    陳平解釋道:“此間店家是當年魏國的一貴族,變賣了家中祖業,來到鹹陽謀生,這間食肆開設才一年,此間裝飾頗有魏地貴族之風,酒肉樂舞相伴,此生足矣。”
    在陳平一番如同祝酒詞的話語,三人舉起碗中的酒水。
    忙碌兩年的困乏,在飲下一口酒水之後,也化作了口中的酒氣,緩緩吐出。
    大雪無聲地落在這座熱鬧非凡的鹹陽城,漸漸地一處處屋簷有了積雪。
    這座鹹陽城與以前相比,幾乎沒有變化,一片房屋看過去還都是黑乎乎,勝在人更多了,街道也更擁擠了。
    章邯走在鹹陽城的城牆上與幾個將領交接之後,結束了今天的輪值。
    皇帝封章邯內史,並且兼領關中兵馬,章邯卻還站在敬業縣。
    城外有人正在宰殺著羊肉,剛殺的羊肉被屠夫掛了起來,那些肉在雪天還冒著熱氣。
    章邯買了一大壺酒與一隻羊腿,將其掛在了馬背上,而後策馬離開。
    敬業縣,司馬欣坐在叔孫通麵前,正在與他詢問著太學府的事。
    司馬欣雖說是郡守,也守著潼關城,可太學府的事依舊是叔孫通主持。
    “這楚地的學子結成一派,還有齊地的學子,團結就是上百人,就怕他們打起來……”
    司馬欣說出了他的憂慮,叔孫通事不關己地道:“學子們打起來,也都是你這個郡守的事,與老夫何幹。”
    “還請老夫子賜教。”
    見司馬欣都快下拜行禮了,叔孫通勉為其難地道:“老夫會與那些夫子說的,聚眾私鬥都逐出學舍。”
    也隻能這樣了,那些學子正值十五六歲的年紀,當一群這樣年紀的人聚在一起,不造反都算不錯了,聚眾私鬥反而是小事,換作別人,誰不在這個年紀打架?
    規矩是規矩,再多的規矩也會有空子。
    孩子們其實都很聰明,就算抓到一次,也不是他們第一次私鬥,隻是你第一次抓到而已。
    “要是有用不完的力氣,就給老朽去磨豆子,近來衡與章敬不在,好久沒吃到好豆腐了,章業雖說也會磨豆子,但他做出來的豆腐沒有章敬做出的好,唉……也不知這孩子如今怎樣了?”
    叔孫通抱著能管就管,管不住就罷了的心態,應付了一句,又道:“嗯?章邯回來了。”
    聞言,司馬欣也看向窗外,見到了策馬而來的章邯,還帶了一隻羊腿。
    叔孫通道:“老朽咬不動肉了。”
    章邯站在窗前,道:“燉著吃。”
    叔孫通緩緩點頭。
    入夜之後,雪夜吹著西北風,寒風卷著雪花呼嘯而過,就連封著窗戶的木板都在晃動。
    溫暖的屋內,章邯一家人請著叔孫通與司馬欣用飯。
    章邯知道叔孫通的脾氣,他老人家牙口並不是咬不動的羊肉。
    羊肉也不用燉得太爛,軟爛適中就可以了。
    叔孫通詢問道:“章敬那孩子可有來信?”
    章邯道:“來年會有一批輪換的兵役發往北方,那孩子最快也要來年秋冬時節才能回來。”
    “也不知道老朽還能不能活到明年。”
    章邯依舊笑容以對,老夫子的身體很好,隻不過是越老越明悟人生,年紀越大活得也越悲觀。
    這場大雪直到第二天也沒有停歇,雪後的關中大地尤為安靜,一駕馬車來到了潼關,一個少年下了馬車踩在雪地上,深吸一口氣雪天冰冷的空氣,他道:“這潼關城看著好漂亮。”
    一旁的夫子沒有多言,而是領著少年人走入潼關城內。
    來到太學府,少年人麵對夫子道:“我叫劉盈,是沛縣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