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鯉轉過身。
    他不是沒想過安慰幾句，比如其實我一直都是重度近視，三米之外人畜不分。
    或者，出於某種不可言說的力量，剛才聖光蒙蔽了我的眼睛，所以你可以不用放在心上。
    但這樣的借口都太拙劣，實在沒有說出來的必要。
    雪乃又一次沉默了，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音，應該是在穿衣服。
    許久後，她才輕聲道：“白鯉同學，抱歉，可以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嗎？”
    絕對正確的雪之下，不會做出遷怒他人的事情。
    她很清楚，這場意外與白鯉同學沒有關係，隻是自己太不小心。
    但……
    理性上接受，感性上卻還是免不了羞恥。
    眼下這種尷尬的境地，雪乃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像鴕鳥一樣將頭埋進土裏，想要短暫逃避現實。
    白鯉當然不會拒絕，將空間留給她一個人。
    ……
    半個小時後。
    浴室的門被重新打開，已經調整好心情的雪乃將浴袍係的嚴嚴實實，從裏麵走了出來。
    少女俏臉上還殘留著淡淡的紅暈，碧藍色的眸子也略顯遊移，始終不敢正視麵前的少年。
    見白鯉沒有重提剛才的意外，雪乃明顯鬆了口氣，也權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
    因為她之前脫下來的髒衣服已經被丟進洗衣機清洗，估計要花一晚上才能晾幹，所以隻好借宿一晚。
    在客廳簡單聊了會天，又陪綺良良玩了一會兒，雪乃很快就借故休息，回了客房。
    至於白鯉，同樣沒有久留，帶著貓貓回房睡覺。
    ……
    次日，星期三。
    今天是考試的最後一天。
    伴隨悅耳的結束鈴聲響起，秀華學院開學後的第一次測驗終於落下帷幕。
    將試卷上交，又把桌子上的零零碎碎文具整齊收好，梳著披肩雙馬尾的藍發少女舒了口氣。
    結束了。
    題目不難，哪怕這段時間因為忙於打工的緣故，複習時間大幅度縮短，但豐川祥子的底子很好。
    考試過程中很少碰到卡殼的時候，題目也基本十拿九穩。
    如果不出意外，前三應該是沒問題的。
    即便是年級第三，也有整整十萬円的獎金，對如今的豐川祥子來說，這無疑是一筆巨款。
    有了這筆錢，她就可以辭掉發傳單的兼職，騰出更多時間尋找樂隊成員。
    可以給混蛋老爹買幾箱啤酒，讓他能多老實幾天。
    可以久違去店裏吃一回牛肉飯，加肉再加蛋。
    秀華的效率很快。
    周三才考完試，周四就已經出了成績。
    站在公告欄前，豐川祥子毫不意外的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在第二位。
    第一名則是位名叫“雪之下雪乃”的學生。
    沒能拿到最大筆的獎金，祥子有些遺憾。
    但她之前忙著打工，複習的時間本來就少，第二名倒也不奇怪。
    從教師辦公室離開後，豐川祥子手中多出一個信封。
    裏麵裝著這次考試的獎金，整整十五萬元。
    對社畜來說，每個月最快樂的日子就是發薪水的日子。
    祥子也不例外，洋娃娃般精致的俏臉上噙著淡淡的笑，讓過路的學生都有些驚訝。
    自從開學後，豐川同學始終都是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
    難得見到她這麽開心。
    臨近放學的時候，天空忽然飄起細細的雨絲。
    好在雨勢不大，即便不打傘也沒什麽問題。
    回到老舊破爛的公寓，推開家門，祥子忽然眉頭一皺。
    濃濃的酒味從屋子裏傳來，隱隱還伴隨著叫罵的聲音。
    從玄關來到客廳，祥子的好心情一掃而空。
    眼前一片狼藉，垃圾桶被隨意踢倒，吃剩的便當盒灑落滿地。
    身材高大的男人喘著粗氣，正在祥子的臥室裏翻箱倒櫃，嘴裏罵罵咧咧。
    “錢呢？怎麽到處都找不到！”
    看到手邊有一本日記，他正想翻翻看，背後卻忽然響起一聲憤怒的喊聲。
    “混蛋老爹！你在幹什麽！”
    “是祥子啊？”
    看到女兒的身影，男人也不覺得尷尬，反而大大咧咧的伸出手，“你上個月的薪水已經發了吧？快，給爸爸十萬円，爸爸有急用！”
    “我才沒有十萬円給你！”
    祥子一把搶過這個應該被自己稱為“父親”的男人手中的日記本，死死抱在懷裏。
    白鯉同學之前悄悄放在她包裏的五萬円，祥子一直都沒舍得花，夾在日記本的書頁裏，還好沒有把搜刮走。
    “你明明一直有在打好幾份工吧？”
    中年男人嬉皮笑臉，“客服，便利店員，偶爾還會去發傳單，怎麽可能連十萬円都拿不出？祥子，聽話，爸爸還有正事要做。”
    “你的正事就是出去喝酒打小鋼珠嗎？”
    祥子冷冷看著他，琥珀色的眸子中是難以掩飾的失望，“爸爸……你究竟要怎樣才能振作起來？”
    “囉嗦！”
    中年男人似是被她的眼神刺痛了，勃然大怒，“連你的命都是我給的，花你點錢怎麽了？！”
    他大步踏前，本來還算英俊的五官此刻卻扭曲如惡鬼：“你手裏拿著什麽？信封？裏麵是不是裝著錢？快拿給我！別逼老子動手！”
    “你死心——”
    啪！
    響亮的巴掌聲。
    中年男人也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的盯著自己的手。
    他抬起頭，嘴唇蠕動了一下，似是想說些什麽。
    但對於錢的渴望很快就壓倒了為數不多的愧疚，他的眼神重新變得凶狠，一把將女兒推倒在地，搶過信封，迫不及待撕開。
    待看到裏麵嶄新的十五張福澤諭吉後，忍不住咧嘴大笑起來。
    隨後，看也不看失魂落魄的女兒一眼，大步出了家門，不顧逐漸急促的雨勢，揚長而去。
    ……
    雨好像越來越大了。
    大顆大顆雨滴劈裏啪啦打在窗戶上，像一曲激昂的交響樂。
    白鯉望著窗外的雨幕，霓虹燈依舊在滂沱雨勢中閃爍不停，黑壓壓的天空像是一塊兒巨大幕布，將整個世界籠罩其中。
    這樣的天氣，很適合用來睡覺。
    白鯉本來也是這麽打算的，伸了個懶腰，難得準備早睡一回，目光卻忽然一凝。
    漆黑的雨幕中，藍色長發的身影，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