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藥廬內，俞天青盯著手中的試紙，兩條紅線清晰可見。
    “這這麽簡單就確定了？“楚臨風湊過來，好奇地戳了戳那個白色塑料棒，“比大夫把脈還準？“
    “現代科技的便利。“俞天青勉強笑了笑，手心已經沁出汗水。懷孕的事實讓她既驚喜又惶恐——在這個沒有現代醫療的世界，分娩本身就是一場生死考驗。
    楚臨風輕輕環住她的肩膀：“別怕，我會請最好的穩婆，準備最齊全的藥材“
    “我不是怕這個。“俞天青將試紙攥在手心，“是伽馬的請求。如果我進入柳如霜的意識世界時發生意外“
    楚臨風的表情瞬間凝重：“那就拒絕。沒有任何事比你和孩子的安全更重要。“
    窗外的蟬鳴突然變得刺耳。俞天青望向藥櫃上整齊排列的瓷瓶，思緒翻湧。她想起柳如霜全息影像中那雙空洞的眼睛，想起器靈說過“守護者“的責任，想起自己體內流淌的天工族血液
    “讓我再考慮一天。“她最終說道。
    楚臨風欲言又止，隻是緊緊握了握她的手。
    夜幕降臨，俞天青獨自來到天工閣。青銅劍在水晶柱中靜靜懸浮，劍身上的紋路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她將手掌貼在冰涼的水晶上，閉眼呼喚器靈。
    “你來了。“熟悉的多重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帶著新生命的氣息。“
    “你知道我懷孕了？“俞天青並不驚訝。
    “劍能感知你體內的一切變化。“器靈的聲音罕見地溫和，“這個孩子很特別，繼承了天工族的基因優勢。“
    俞天青心頭一顫：“會有危險嗎？我是說分娩時“
    “在青雲界，擁有天工血脈的女性生育反而更安全。“器靈解釋道，“你們的身體結構經過優化，適應各種環境。“
    這消息讓俞天青鬆了口氣，但核心問題仍未解決：“三角會要我進入柳如霜的意識世界該去嗎？“
    水晶柱中的劍突然亮了一下。無數光點從中飄出，在她麵前組成一幅星圖。
    “三角會並非邪惡組織，但他們的道德觀與人類不同。“器靈說，“對他們而言，低等文明隻是研究對象。柳如霜被視作珍貴樣本，而非獨立個體。“
    星圖變換，顯示出青雲界在宇宙中的位置——它被標記在一個巨大的三角形區域內。
    “三角會將已知宇宙劃分為若幹觀察區，研究生命在不同條件下的演化。“器靈繼續道，“天工族曾與他們合作，直到發現某些觀察站進行非人道實驗“
    俞天青想起夜無殤的所作所為：“就像張明遠？“
    “他是極端案例，但非唯一。“星圖消失，器靈的聲音變得嚴肅，“作為守護者，你有權幹預三角會對這個世界的幹涉。但選擇權在你手中。“
    俞天青低頭看著自己平坦的腹部。一個新的生命正在那裏孕育，而另一個生命——柳如霜——正被困在意識的牢籠中。無論選擇哪一邊，都意味著對另一邊的辜負。
    “有沒有兩全的辦法？“她輕聲問。
    劍身的光芒閃爍了幾下，像是思考的節奏：“可以設置保護屏障，將胎兒與你的意識暫時隔離。但時間不能超過兩小時。“
    希望的火花在俞天青心中燃起。她正要道謝，突然感到一陣微弱的踢動——太早了，不可能是胎動，更像是某種能量的共鳴。
    “他他在回應你。“器靈的聲音帶著驚訝，“這孩子對靈力異常敏感。“
    俞天青將雙手覆在小腹上，一種奇妙的聯係感油然而生。這個尚未成型的小生命，似乎已經能感知外界的一切。
    “我會保護你。“她輕聲承諾，不知是對孩子說，還是對被困的柳如霜。
    次日清晨，伽馬如約而至。這次會麵選在了天工院最隱秘的地下室，隻有楚臨風、白老邪和阿柒在場。
    “我們同意協助，但有條件。“俞天青開門見山，“第一，整個過程不超過兩小時；第二，楚臨風必須在場監控；第三，一旦出現異常，立即中斷連接。“
    伽馬麵無表情地聽完，紫色眼眸掃過在場每一個人：“條件可以接受。但你們必須明白，柳如霜的意識世界可能不友好。“
    “什麽意思？“楚臨風警惕地問。
    “她的自我保護機製將意識空間塑造成了玄天宗的鏡像。“伽馬解釋道，“但那是扭曲的，充滿敵意的版本。俞女士可能會遭遇攻擊。“
    阿柒突然捂住眼睛尖叫起來：“血！好多血！還有鐵鳥！“她撲進白老邪懷裏瑟瑟發抖，“俞姐姐不要進去！“
    俞天青心頭一緊，但想起柳如霜空洞的眼神，決心更加堅定：“我有青銅劍保護，不會有事的。“
    伽馬從懷中取出一個金屬圓盤，放在石桌上展開。圓盤變形重組，很快形成一個微型控製台，中央懸浮著兩個三角形水晶。
    “這是意識鏈接器。“他指向左側水晶，“俞女士的意識將通過這裏進入；右側是安全通道，楚盟主可以隨時中斷連接。“他看向阿柒，“先知的能力很有用，可以充當預警係統。“
    白老邪眯起眼睛：“老夫還是覺得太冒險。“
    “沒時間了。“伽馬的聲音突然多了一絲急切，“柳如霜的核心意識正在被另一個存在覆蓋。如果完全取代，她將永遠消失。“
    楚臨風看向俞天青，眼中滿是掙紮。她回以堅定的眼神，輕輕點頭。
    “開始吧。“楚臨風最終說道，聲音沙啞。
    俞天青躺在準備好的軟榻上，伽馬將一個三角形薄片貼在她額頭。楚臨風握著她的手，另一隻手按在青銅劍上——這是器靈的建議，劍能同時保護母親和胎兒。
    “記住，無論看到什麽，都不是真實的。“伽馬最後叮囑，“找到核心意識，喚醒她。“
    隨著控製台啟動的嗡鳴聲，俞天青感到一陣強烈的拉扯感，仿佛整個人被吸入漩渦
    再睜眼時，她站在玄天宗山門前。但這裏的一切都扭曲了——天空呈現病態的紫紅色，建築傾斜成不可能的角度，樹木的枝幹如利爪般伸向天空。
    “柳如霜？“俞天青試探著呼喚，聲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沒有回應。她小心地邁步向前，發現地麵柔軟得像活物，每一步都會留下短暫的血色腳印。
    正殿大門敞開著，裏麵黑洞洞的。俞天青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你終於來了。“柳如霜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搶走我一切的小偷。“
    大殿突然亮起幽藍的火光。高座上，柳如霜一襲黑衣，長發如瀑，但眼睛完全是紫色的，沒有瞳孔和眼白。她身邊站著十幾個模糊人影，都穿著玄天宗服飾，卻沒有臉。
    “柳如霜，我是來幫你的。“俞天青保持距離，“這不是真實的玄天宗，是你的意識世界。“
    “哦？“柳如霜歪著頭，動作機械得不似人類，“那什麽是真實的？楚臨風對你的愛？你腹中的孩子？“她突然尖笑起來，“還是你自以為是的守護者身份？“
    俞天青心頭一震。她懷孕的事連楚臨風都沒告訴三角會的人，這個“柳如霜“怎麽會知道？
    “你不是柳如霜。“她猛然醒悟，“你是占據她意識的那個存在！“
    高座上的身影僵住了，隨後以一種非人的速度閃現到俞天青麵前，幾乎鼻尖相貼。冰冷的呼吸噴在她臉上，帶著金屬的味道。
    “聰明。“假柳如霜咧嘴一笑，嘴巴一直裂到耳根，“但沒用。真正的柳如霜自願沉睡了，她不想麵對被拋棄的現實。“
    “胡說！“俞天青後退一步，“楚臨風從未拋棄她！“
    “不是楚臨風。“假柳如霜的聲音突然變成伽馬的，“是她的祖先。三百年前，觀察站站長拋下混血女兒返回母星。那份被拋棄的恐懼刻在基因裏，代代相傳。“
    周圍的場景突然變化，變成了一個奇特的金屬房間。一個小女孩蜷縮在角落，正是幼年的柳如霜。她抱著一個三角形玩偶，低聲啜泣：“父親不要我了“
    “這才是真正的柳如霜。“假柳如霜——現在顯露出伽馬的外形——指著那個小女孩，“脆弱，無用，隻會哭泣的失敗品。“
    俞天青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心如刀絞。無論柳如霜曾經多麽敵視她，此刻都隻剩下同情。
    “柳如霜，“她蹲下身，輕聲呼喚，“看著我。“
    小女孩抬起頭，眼睛紅腫：“你是那個天外異人“
    “是的，我來帶你回家。“俞天青伸出手，“楚臨風還在等你。“
    “臨風哥哥“小女孩眼中閃過一絲光彩，但很快又暗淡下去，“他有了你，不再需要我了“
    俞天青正想反駁，突然感到腹部一陣劇痛。她低頭看去，發現一截金屬尖刺從腹部穿出——伽馬從背後刺穿了她！
    “愚蠢的女人。“伽馬在她耳邊低語，“你以為三角會真的需要你的幫助？我們隻需要你體內的胎兒——天工族與人類的完美混種。“
    劇痛中，俞天青的意識開始模糊。但就在這時，一道青光從她胸口迸發——是青銅劍的能量！伽馬被震開，金屬尖刺化為煙霧消散。
    “守護者果然麻煩。“伽馬的身體開始扭曲變形，露出真實麵目——一個由液態金屬構成的人形生物，“但沒關係，樣本已經采集完畢。“
    俞天青跪倒在地，手捂著毫發無損的腹部——意識世界的傷害不會影響肉體，但痛苦同樣真實。她必須盡快找到真正的柳如霜！
    “柳如霜！“她強忍疼痛大喊，“你不是失敗品！你的祖先沒有拋棄你——飛船墜毀了，他根本回不去！“
    這是她的直覺猜測，但效果立竿見影。整個意識空間劇烈震動，小女孩的身影突然長大，變成了現在的柳如霜。
    “你說什麽？“柳如霜的聲音不再空洞。
    “飛船墜毀了！“俞天青抓住機會，“你的祖先不是拋棄家人，而是遇難了！三角會隱瞞了真相！“
    伽馬——或者說液態金屬人——發出刺耳的電子音：“阻止她！“
    十幾個無麵人同時撲向俞天青。千鈞一發之際，柳如霜閃身擋在她麵前，一揮手，無麵人全部化為齏粉。
    “你們騙了我“柳如霜的紫色眼眸中開始出現正常的瞳孔，“三百年三代人的痛苦就因為一個謊言？“
    液態金屬人後退幾步：“冷靜，樣本1173。你的情緒波動正在損壞意識容器“
    “我叫柳如霜！“隨著一聲怒吼，整個意識空間開始崩塌。俞天青感到一陣強烈的排斥力，知道連接即將中斷。
    “跟我回去！“她抓住柳如霜的手。
    柳如霜卻搖搖頭，露出一絲苦笑：“還有事情要了結。“她將一塊發光的三角晶體塞進俞天青手中，“給臨風哥哥告訴他對不起“
    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將俞天青拉出意識空間。最後一刻，她看到液態金屬人撲向柳如霜，而後者周身迸發出耀眼的紫光
    “俞天青！“
    楚臨風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她猛地坐起，發現所有人都圍在榻邊，麵色凝重。伽馬不知所蹤，控製台冒著黑煙，顯然已經燒毀。
    “兩小時剛到，連接就自動中斷了。“楚臨風緊緊抱住她，“你沒事吧？孩子呢？“
    俞天青這才發現手中緊握著一塊三角晶體——竟然從意識世界帶出來了！她剛想解釋經過，突然感到腹部一陣溫熱。掀開衣襟一看，一個青紫色的三角形印記正慢慢浮現在皮膚上，然後又漸漸消失。
    “這是“白老邪倒吸一口涼氣。
    “三角會的標記。“俞天青聲音發顫，“他們盯上我們的孩子了。“
    楚臨風的臉瞬間陰沉如鐵。他抓起青銅劍，劍氣激蕩：“誰敢動我的妻兒，我必讓他萬劍穿心！“
    就在這時，阿柒突然指著窗外：“看！天上！“
    眾人抬頭，透過地下室的小窗，看到一道紫色光束從雲層射下，直衝遠方。光束中隱約有個人影
    “柳如霜“楚臨風喃喃道。
    俞天青握緊手中的三角晶體，突然明白了柳如霜的選擇：“她去了三角會飛船為了阻止他們。“
    晶體突然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柳如霜的虛影站在他們麵前，眼中紫光與清明白交織：
    “臨風哥哥，俞天青三角會的計劃比你們想象的更可怕。他們不隻是觀察者，更是收割者。青雲界隻是無數實驗場之一“
    影像閃爍了幾下，柳如霜的表情變得痛苦：
    “我會盡力幹擾他們的係統找天工遺跡控製中心鑰匙“
    話未說完，影像便消失了。俞天青與楚臨風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了一個地方——隕星坑！
    “那裏還有未被發掘的天工遺跡。“楚臨風立刻起身，“白前輩，請召集各派掌門。“
    俞天青也想站起來，卻感到一陣眩暈。腹中的胎兒似乎受到了某種影響，靈力波動異常活躍。
    “你先休息。“楚臨風溫柔但堅定地按住她，“為了孩子。“
    俞天青想反駁，但器靈的聲音突然在她腦海中響起：“他說得對。胎兒正在吸收三角會標記的能量，需要穩定。“
    她隻好點頭，看著楚臨風帶人匆匆離去。阿柒留下來陪她，小手輕輕放在她腹部。
    “小寶寶在發光“小先知輕聲說，“紫色的光裏有金色的線好漂亮“
    俞天青心中一緊。三角會的標記正在改變她的孩子？是福是禍？
    窗外，紫色的光束漸漸消散，但天空中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三角形輪廓，若隱若現。那是比“月亮船“更大的存在，正從遙遠的太空注視著青雲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