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風月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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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當雲煙的指尖觸碰到令牌上的古老銘文時,那份沉甸甸的絕望就愈發清晰。
“本座閉關參悟三十載,才終於明白……”他的聲音幾不可聞,
“那位祖師的飛升之路,幾乎不可複製。”
這份領悟,讓雲煙在聽聞澹台雲天開創出可複製的飛升之法時,比任何人都要震驚。
那位國主的天資,已經不能用“天才”來形容,簡直如同神跡。
殿內的燭火忽然劇烈搖曳,映照出雲煙晦暗不明的麵容。
他知道,在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通天之路前,任何所謂的機緣,都不過是絕望中的一絲妄念罷了。
同時,他對風月大陸上那所謂的“大機緣”實則心灰意冷。
修行界萬年來流傳的各種機緣傳說,十之八九不過是癡人說夢。
這些年來,他親眼目睹過太多修士為追尋虛無縹緲的機緣而身死道消。
那些骸骨若是堆砌起來,恐怕都能築成一座通天塔了。
此次派人前往,不過是權宜之計。
作為一宗之主,他必須做足表麵功夫,向全宗上下展現其勵精圖治的姿態。
但心底深處,他早已明了這不過是徒勞。
就像溺水之人明知稻草無用卻仍要死死抓住,說到底隻是給自己一個交代罷了。
雲煙的目光愈發深邃。
他清楚地記得百年前一場鬧劇。
風月大陸突現異象,各大勢力為此爭得頭破血流,最終卻發現不過是上古遺跡坍塌引發的靈氣紊亂。
那次血戰不僅折損了雲霞仙宗三位道宮境長老,更讓宗門在風月大陸的威信大打折扣。
更令他憂心的是,風月大陸的事務向來是雲湖親自坐鎮。
那位看似乖張實則深謀遠慮的上人,每隔十年必親臨風月大陸。
憑借其通天修為與雷霆手段,硬是在那個群雄割據的大陸上,為雲霞仙宗打出了令人生畏的威名。
即便麵對風月本土的頂尖勢力,雲湖也能讓雲霞仙宗與之平起平坐。
如今雲湖突遭不測,這份威懾力已然煙消雲散。
雲煙比誰都清楚,就算這次派出三位道宮境巔峰長老,其震懾效果也遠不及雲湖一人。
頂尖強者與一流高手之間的差距,不是單純的人數可以彌補的。
雲湖這一死,給宗門帶來的損失遠超想象。
在風月大陸這個弱肉強食的修羅場上,雲霞仙宗的威望幾乎是瞬間土崩瓦解。
那些曾經恭敬有加的勢力,現在怕不是已經在暗中重新估量這個失去頂梁柱的宗門的分量。
這種無形中的折損,遠比損失幾件鎮宗之寶要致命得多。
沉重的大門發出一聲悶響,殿內眾人不由自主地抬頭望向聲音來源。
太上長老的身影從殿外陰影中緩步顯現,他素白的道袍此刻沾染著斑斑血跡,衣袂處更有幾道明顯的撕裂痕跡。
老者每一步都踏得極其沉重,仿佛腳下不是光滑的青玉磚,而是泥濘的沼澤。
在他身後,拖著幾個血肉模糊的身影。
那些曾經意氣風發的天才弟子此刻像破布袋一般被拖行著,在光潔的地麵上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當太上長老終於走到大殿中央時,他緩緩鬆開手中緊攥的衣襟,那幾個年輕的身影便如同斷線木偶般癱軟在地。
其中一人似乎還有意識,手指抽搐著想要抓住什麽,口中發出微弱的**,但很快又陷入昏迷。
他們周身已再無半點靈力波動,顯然是被徹底廢去了畢生修為。
太上長老緩緩站直身軀,曾經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眸如今布滿血絲,眼角還殘留著未幹的淚痕。
他的麵色灰白如紙,額頭上細密的汗珠順著深深的皺紋滑落。
往日梳理得一絲不苟的白發此刻淩亂地披散著,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仿佛瞬間蒼老了數十歲。
殿內一眾長老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他們太清楚此刻太上長老正在經受著怎樣的煎熬。
這些被廢去修為的弟子,每一個都是宗門耗費無數心血培養的未來棟梁。
如今不僅要將他們親手毀掉,還要像獻上貢品一般送與敵手,這種屈辱簡直比刀劍加身還要痛楚百倍。
更令人心痛的是,這位太上長老向來以傲骨錚錚聞名於世。
雲霞仙宗作為傳承數千年的頂級宗門,何曾需要這般卑躬屈膝?
往昔即便是麵對其他大勢力的威逼,也從未低過頭。
可今日,這位站在大陸巔峰的絕世強者,卻不得不親手摧毀自己宗門的未來,還要強忍屈辱將弟子作為討好對方的籌碼。
燭火搖曳間,眾人分明看到太上長老背負的雙手正在微微顫抖。
那雙手上還殘留著廢功時的靈力波動,指節處甚至因為用力過度而泛著青紫。
老人閉上雙眼,喉結艱難地滾動著,似乎在強壓著翻騰的氣血。
當那雙渾濁的老眼再次睜開時,其中已恢複了幾分清明。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宗主雲煙麵前,深深地彎腰行了一禮。
這個簡單的動作似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以至於行禮時身形都微微晃動。
“老朽……”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回稟宗主……”
又是一陣艱難的停頓,老人布滿青筋的脖頸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不辱使命……”
短短四個字說出口的瞬間,一滴渾濁的淚水終於不受控製地從他眼角滑落。
在布滿皺紋的臉上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跡,最終無聲地墜落在冰冷的地磚上。
這一刻,殿內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這位百年前就站在了大陸頂端的絕世強者,內心深處那無法言說的屈辱與痛苦。
雲煙微微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在燭光中投下一片細密的陰影,恰好遮掩住他眼底翻湧的情緒。
他深吸一口氣,胸膛緩緩起伏,仿佛要將滿腔的憤懣與不甘都壓入丹田深處。
喉結上下滾動間,低沉而略帶沙啞的嗓音終於在大殿中響起:
“太上長老……此番,實在是辛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