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濃鬱的雞湯香味兒飄出好遠。
    葉青禾坐在小板凳上，捧碗小口小口的喝著，溫暖的液體入胃，渾身舒暢。
    餘光瞥到盛滿雞血的盆兒，動了心思：“娘，家裏有辣椒嗎？明兒中午用這些雞血做毛血旺。”
    趙月娘眨眨眼：“家裏沒有，一會兒我拿雞蛋去和別人換上點兒。”
    葉寧寧啃肉啃得滿嘴都是油：“娘，啥是毛血旺？”
    趙月娘失笑：“娘也不知道，但娘想，應該是好吃的。”
    對上幾人疑惑的目光，葉青禾點頭：“殺一隻雞難得，要物盡其用，明兒中午等著我大展身手吧。”
    幾人笑得更歡。
    見幾人的碗空了，趙月娘又一一添上：“喝慢點兒，鍋裏還多著呢，若是剩下也不怕，明兒中午拌飯吃。”
    “再配上雞血旺。”葉寧寧含糊補充。
    “好！”趙月娘笑著：“隻要你們開心，配啥都行！”
    正說笑著，葉青禾眸子一動，看向大門。
    有聲音。
    悄悄走過去，幾道幼稚的童聲接連不斷。
    “好香呀！”
    “快聞，聞到就是吃到，聞到就是賺到。”
    “可是咱還要把水送到村長家呢。”
    “不差這一會兒。”
    原是牛耀宗幾個小子。
    葉青禾偷笑著探出頭，便見幾個小子蹲在牆根兒，雙眼緊閉，深深吸氣，看上去陶醉極了。
    “想喝不？”
    驀然響起的聲音嚇得幾人一蹦三尺高。
    瞧見葉青禾，紛紛臉紅起來；“大姐頭，我們是路過的，馬上就走。”
    “站住。”
    葉青禾喊住幾人：
    “進來。”
    喝湯的葉家人也聽到了動靜兒，見是幾個孩子，趙月娘與葉常安對視一眼，起身另盛了一碗湯：“耀宗，過來。”
    牛耀宗使勁兒沿著口水：“嬸子，我不餓，你喝吧。”
    “客氣啥？”葉青禾派拍了他後腦一下：“讓你喝你就喝，不是說以後都聽我的話嗎？怎麽才幾天，就不作數了？”
    幾個小子梗起了脖子。
    “當然不是！”
    “你給我們找了土豆子，我們心服口服。”
    “你還救了狗蛋嘞，就憑這件事，我們也認你。”
    “那就喝。”葉青禾努努嘴：“多了我也舍不得，你們幾個分著喝一碗，嚐嚐味兒。”
    看看葉青禾，又看看葉大伯一家子，牛耀宗終究沒有抵抗住誘惑，伸手把碗接了過來。
    幾個毛絨絨的小腦袋立刻湊上去猛吸鼻子，七嘴八舌地稱讚起來。
    聞了好一會兒，牛耀宗也埋頭喝了第一口。
    就像打開閘門般，其餘幾個小子也不再客氣，你一小口，我一小口，喝得歡快極了。
    大旱以後，倒是許久沒有見過如此純粹天真的笑容了。
    葉青禾笑盈盈站在一旁看著，時不時地往外挪一點兒。
    眼看夠得著集水的桶子，她把空間裏的水往裏倒了一些。
    “月嬸子，大姐頭，我能不能把湯帶走？”牛耀宗舔著嘴唇：“我想給殼兒他們也嚐嚐。”
    以牛耀宗為首的一群小子是出了名的關係好，趙月娘早就想到牛耀宗幾人不會獨吞。
    又往碗裏添了半勺，她點頭：“去吧，趁熱。”
    牛耀宗感動得眼眶都濕了：“謝謝月嬸子！”
    說罷，捧著碗小心翼翼地離開。
    其餘小子意猶未盡，邊猛嗅空氣中的香味兒，邊去提桶子。
    “誒？桶子怎麽重了？”
    “你喝湯喝迷糊了，身子軟了，勁兒也沒了。”
    “才不是，我有的是力氣！”
    瞧幾個小子拌著嘴走遠，葉青禾笑盈盈走回去：“他們喝得真香，看得我食欲大增。”
    “想吃就吃，鍋裏還有。”趙月娘也道：“自從你回來啊，家裏要啥有啥，我們有肉吃有湯喝都是拖了你的福嘞。”
    葉真兒道：“我早說過，青禾是咱家的大福星！”
    嘴裏塞滿東西的寧寧含糊著附和：“窩也覺的！”
    灶台旁的葉常安朝她伸手：“青禾，來，爹給你添肉。”
    見葉常安放了碗，葉青禾疑惑：“爹，你才吃一塊兒肉，怎麽不吃了？”
    “飽了！”葉常安指指身後的屋子：“白日忙著操練，晚上就擠擠時間，早日把屋子建起來，你們娘幾個睡覺也能舒服些。”
    趙月娘心疼丈夫，強硬地給他添了半碗湯、兩塊肉：“本就休息不好，再吃不上，身體都垮了，不吃完我就不許你幹活兒。”
    見自家媳婦兒生氣，葉常安笑容憨厚又幸福：“放心，我結實得嘞！”
    得到趙月娘一個眼神飛刀。
    葉常安訕笑幾聲，坐下重新細細品嚐。
    慢悠悠吃完飯，又閑不下來了。
    葉常安顧著蓋屋子，葉寧寧則一心顧著家裏的雞。
    如今吃了雞肉喝了雞湯，更加上心，非拉著葉真兒拓展雞窩。
    趙月娘收拾完灶台尋了塊兒幹淨的布籠在雞血盆上，便拿著兩顆雞蛋出門換辣椒。
    葉青禾閑著，也跟著去了。
    她們去的是劉奶奶家。
    老人家喜歡曬糧食，家裏不少曬幹的食物。
    辣椒、幹豆角，牆根兒放著一袋子幹蘑菇，十幾顆核桃零散地落在地上。
    這些東西難嚼，老人家吃不動，硬生生存下來了。
    倒是便宜了葉青禾。
    她已經想象出這些食物浸泡在辣乎乎的油湯裏的誘人身姿了。
    舔舔嘴唇，轉頭跑回家拿了五斤糧，打算換些幹貨將想象變為現實。
    砰！
    提著五斤糧食剛出門，一聲不明顯的沉悶響聲從不遠處傳來。
    因著石頭屋是為關押野獸所建，所以離村子並不近。
    順著聲響的方向瞧去，除了零散幾個屋子就是漆黑的田。
    瞧得人心裏發毛。
    葉青禾抬手提氣，在眼前一抹，漆黑退散。
    方才看清楚遠處的田裏倒著一個人。
    那塊田與周邊枯萎格格不入，抽著綠，儼然就是葉家的田。
    隻見幾顆綠苗子被一隻大手籠住，無助地晃了幾下，而後被強行從苗莖上擄走。
    地上那人腦袋微抬，一把把拽下來的綠苗子吞進口中。
    葉青禾瞬間瞪大眼睛。
    這是……
    偷糧賊！
    誰也不能動我的田！
    手裏的糧往大門後一丟，快速往地裏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