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白景傻愣愣站在原地，左臉感到火辣辣的疼，父親的一番話，以他如今的站位又如何能理解？
    他現在還沉浸在自己即將成為白家“儲君”的喜悅之中，風光無限，受身邊狐朋狗友的吹捧，就連天武書院第一人的問鼎，都向自己拋出了招攬的橄欖枝。
    人在春風得意時，是聽不進去忠言的。
    但經過白軍這巴掌，白景也不再吭聲了，隻是用陰惻惻的目光瞪了葉無塵一眼，仿佛是在說，小子，你給我等著！
    “無知小兒，何其可笑！”
    這時，李老怪發出了嗤笑聲，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他輕甩衣袖，言之鑿鑿道：“天霜絕脈，乃是天地寒氣侵蝕了五髒六腑與道基，壽元幹涸，油盡燈枯，在這種絕症麵前，就算是拿出來不死藥也難以續命，莫說續命三年，你若能讓白晨續命三天，不對，若是你能讓他此刻蘇醒過來，我李老怪便算是輸了這場賭局！”
    言語間，李老怪口吻篤定，神情自若。
    他浸淫醫道數百年光陰，什麽病人不曾見過，而像白晨這般病重者，還真是頭一遭，在他的認知之中，這並非病，而是必死之症，若非白晨修為高深，此刻早該斷氣了才對。
    “喔？若我能讓白老爺子醒來，就算我贏嗎，此言當真？”
    葉無塵頓時來了興致，白晨的病情的確有些棘手，想要一次性醫治好他，難度很大。
    可若僅僅是讓白晨醒來，他卻有十足把握。
    李老怪瞥了葉無塵一眼，麵無表情道：“老夫向來一言九鼎。”
    吳中林看著葉無塵自信的神色，頓時內心打鼓，來到李老怪身邊，小聲說道：“李先生，您可有十足的把握？”
    “當然有十足把握，別說我全力出手，就算是北慕，就算是我師父從棺材板中跳出來，也無法讓白晨蘇醒，他現在已經是活死人了，無藥可治。”李老怪相當的硬氣，直接把話給說死了。
    聞言，吳中林、白景等人都是鬆了口氣，剛才他們差點被葉無塵冷靜的模樣給唬住了。
    現在得到了李老怪的保證，安心不少。
    殿內安靜得出奇。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落在葉無塵身上，有輕蔑、有好奇、也有期盼、但更多是一種等待他出笑話的冷眼。
    天霜絕脈，乃修行界的必死絕症，神仙難救。
    一個初出茅廬的小毛孩，就想試圖起死回生，何其無知。
    白芷則緊張地攥緊了衣角，指節發白，雖然她知道葉無塵種種神奇的手段，昔日也曾得到他的治療，但“天霜絕脈”名頭過於恐怖，連李老怪都束手無策。
    在這種情況下，她其實已經不報太大希望，心中隻是思考著，接下來該如何幫助葉無塵脫身。
    葉無塵並不理會旁人的目光，他伸出右掌，食指與中指並攏，懸停在白晨的眉心三寸之上，指尖之中隱約有柔和的光芒散發，朦朦朧朧，透著一種玄乎的韻律。
    “還在故弄玄虛？待會兒，我倒要看看你小子怎麽死。”
    白景、吳中林等人發出嗤笑。
    “這是，虛空探元術？”
    李老怪卻瞳孔微微收縮，露出一抹凝重之色，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葉無塵之間的微光，雖氣息內斂，靈力波動不大，他卻敏銳捕捉到了一種極為深邃的意蘊。
    並非靈力、真氣、感知，而是一種觸及本源天命的規則之力。
    這就很恐怖了！
    類似的手段，不入天命境，根本無法施展出來。
    包括李老怪也被攔在這個門檻之外，難以寸進。
    虛空探元術，乃是一種相當深奧的診脈手段，葉無塵也是邁入凝道境，精神力得到極大強化後，才能短暫施展出來。
    這種術法，可探知病患本源的病灶所在。
    葉無塵閉目凝神，感知著白晨的身體變化，腦海之中浮現出無數的脈絡與星辰，實際上，這些脈絡與星辰，都是白晨體內的肺腑、經絡、乃至丹田氣海。
    他要洞悉本源，看清楚白晨體內真正的病灶所在。
    “白晨當年中了雪山寒毒，久病成疾，心脈附近的霜紋幾乎凝成實質，生機被死死凍結，的確相當棘手，不過他泥丸宮深處，卻有不滅的微光，雖搖曳不定，卻頑強地在苦苦支撐，尚且可救。”
    葉無塵經過“虛空探元術”的觀察，終於在白晨已是活死人的這具身體之中，找到了一線生機。
    “氣血凝結，生機枯竭又如何，隻要元神未泯，魂火尚存，便可逆天改命。”
    他自信而從容，左手一翻之間，掌心出現九根細如牛毛、長約三寸的金針。
    “用針法？”
    李老怪臉上凝重的表情，轉而變成了輕鬆，搖頭輕笑道：“虧老夫之前還擔心，這小子有點手段，而今看來，不過是杞人憂天罷了，白晨體內的竅穴都已經被寒霜封死，氣血不通，就算再高明的針法，也無法對他瀕死的身體起到作用……除非是那一門針法……但這絕不可能，連我師父，也隻是領悟了那門針法的皮毛而已，窮其一生，都不曾登堂入室，他一個十六七歲的小毛孩，又怎麽可能學會呢？”
    不曾等李老怪細想，葉無塵已經有了行動。
    他手如殘影，金針迅速落下，精準無誤，落在了白晨頭頂的百會穴之上。
    金針無聲無息沒入大半，針尾微微顫動，發出細微的嗡鳴聲。
    “落針的手法倒是幹脆利落。”
    一名天武書院的學生點評道，他出自醫道世家，也略懂針灸之術。
    另外一人，則是李老怪的親傳弟子，頓時嗤之以鼻道：“不過是耍酷罷了，第一針落在百會穴，這是直衝病患的命門啊，本就虛弱的身體，哪裏受得了這種折騰？”
    白晨毫無反應，而且正如這位李老怪親傳弟子所說，本就虛弱的氣息，變得更加遲緩，隻出不進！
    見此一幕，李老怪興致怏怏，擺擺手看向白軍道：“白軍，為你父親準備後事吧，本來他還能再活幾日，如今經過這麽個庸醫一折騰，恐怕一炷香時間都堅持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