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咱也是有房有田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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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過早飯,許平安便出了門,往村東口的田地行去。
    此時辰時剛過,但村東口已經聚集了不少兵戶,大家都急於知道自家的口田是哪幾塊。
    上午已時,書吏帶著村長還有兵長也到了。
    書吏姓廖,名叫廖榮,是名小頭尖腮的小眼中年人。
    說話時鼻孔朝天,頤指氣使,頗有些架子。
    村長劉何生看上去很是忌憚他,一直在旁邊哈腰說著些吉祥話。
    楊根順則是頂著濃濃的黑眼圈,想來昨晚處理黃痞子的事讓他忙了半宿。
    廖書吏裝模作樣的休息了一陣子,擺了一陣譜,便與一幹人等來到了田間。
    村長跟幾個村中頗有聲望的老者與廖書吏確認了一下田畝冊。
    便開始給新兵戶分田。
    青山村背靠山林,靠近東側小河的田地,因為便於灌溉,都算作是上田。
    而靠近南側山腳的田地,則因為遠離水源,地勢不平,被算作下田。
    這些新兵戶領到的田,其實是上一任戰死兵戶的田。
    這在兵寨中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與其說是分田地,不如說是確認。
    分田的過程就是書吏在田畝冊上一指,然後由鄉老帶著新兵戶在田周圍走一圈,拿石灰粉沿路撒上一圈標記。
    兵戶們就算是知道自己田在哪裏了。
    然後便是簽字畫押,登記造冊。
    上報軍堡後,便算是有了法律效力。
    這些兵戶,都是些大字不識,算數不會的莊稼漢。
    對於田地麵積也都是憑經驗判斷個大概。
    這裏麵貓膩極大。
    許平安隻在旁邊看了一會,便發現這兵戶中大部分人所領的土地不足。
    文冊上寫的是每名輔丁有十畝口田,但兵戶們實際分到的,最多也就八畝多。
    不過許平安也沒多說什麽。
    他明白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道理。
    很快,輔丁分完後,便輪到了正丁。
    正丁通常是十畝上田加十畝下田。
    這些土地在書吏田冊中被分割成了大大小小很多小塊。
    反正名錄上湊夠二十畝就行,書吏可不管你好不好耕種。
    若是不分的複雜一點,怎麽方便廖書吏克扣田地呢?
    這樣造成的結果就是,每個兵戶河邊有兩塊田,山腳有三塊田,相距極遠。
    耕種起來非常麻煩。
    不過兵戶們也沒法說什麽,多少年了,向來如此。
    不多時,便輪到了許平安分田。
    “許平安是吧,諾,那裏還有那裏就是你的田,趕緊畫押,別耽誤本官的時間”。
    廖書吏指著河邊兩塊土地和山腳下的四塊地,滿臉不耐煩的說道。
    許平安則是不接話。
    經過劃分後,一整片土地上已經密密麻麻撒上了筆直的石灰粉,將田地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土塊。
    目測一番,許平安輕易算出了自己田地的麵積。
    “廖書吏,我這田地的劃分,似乎有誤啊。”
    “麵積好像缺了……”
    許平安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不卑不亢道。
    “胡說八道!你個破兵戶懂什麽?”
    廖書吏啪的合上田冊,衝著許平安一陣吹胡子瞪眼。
    “我不可能算錯!”
    許平安則是冷笑,‘啪’的一下,一把將田冊從他手中奪下。
    翻開。
    用手指著田冊上的土地,一一對著與他核算。
    “河邊兩塊地分別是兩畝九分和四畝三分。”
    “山腳下四塊地則分別是一畝三分,兩畝七分,一畝九分和一畝八分。”
    “廖書吏你分給我的上田是七畝二分,下田七畝七分。”
    “一共十四畝九分。”
    “這些田加在一起可遠不夠督軍府規定的二十畝。”
    “秋後我要繳給督軍府的糧,可是按照二十畝算的。”
    此時許平安雖然表麵平靜,跟這廖書吏那耐心講著道理,但心中早已是怒火沸騰。
    這狗書吏,動動手指就克扣了自己五畝良田。
    要是真讓他得逞,自己秋收時還得上繳20畝土地的軍糧。
    一出一進,自己不知得損失多少。
    就跟那天在豐林縣城的小攤上一樣。
    光是這些手中握有小權力的蒼蠅,就能把老百姓們折騰的民不聊生。
    “廖書吏,你要不要再核對一下?”
    許平安語氣愈發冰冷。
    這廖書吏心中也是湧上來一陣無名火。
    既有小把戲被人看穿的尷尬,更多的則是對這個小小兵戶敢頂撞自己的憤怒。
    青山村原本的書吏,是木家姐妹的父親。
    赤水河戰役中,木家姐妹父親戰死後,這廖青舟便靠著軍堡中一名督尉親戚,撈到了青山村書吏這個差事。
    他見軍堡中的兵戶大多不識字,也不可能懂得田畝的計算。
    便乘著新兵入伍的時候,故意將田畝順序打亂,將田冊搞得複雜無比。
    為的就是從這些新兵身上挪出幾十畝田供自己獨享。
    多出來的這些田,不僅都是靠河邊的上田,還不用納軍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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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這些兵戶都簽字畫押後,他便可以將這些上好的良田都佃出去,靠著壓榨別人的勞動力,美美的不勞而獲。
    但今天,他的計劃居然被一個兵戶給戳穿了。
    這讓他怎能不怒。
    “大膽!!!!!!”
    “小小兵戶,竟敢敢誣陷本書吏!”
    “我這裏沒有你的田,不服的話,就去軍堡找上官申訴。”
    見廖書吏突然間發怒,村長劉何生耷拉著腦袋,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他其實早看出了這廖書吏耍的把戲,但他也知道廖書吏在軍堡關係很硬。
    他輕易不敢得罪,隻能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想這個新來的兵戶這麽剛,直接掀了這廖書吏的老底。
    此時的他,選擇了遠離是非,明哲保身。
    而兵長楊跟順則是走上前,將許平安拉到一邊道:
    “許老弟啊,你初來乍到,不知道村裏的情況。”
    “這廖書吏,有位堂兄在督軍府任職,關係很硬,咱們最好還是不要得罪他的好。”
    看著楊根順誠懇的眼神,許平安知道他也是為自己好,不想讓自己惹上麻煩。
    但這田地涉及到自己的核心利益,許平安不可能就此退讓。
    拍了拍楊根順肩膀,許平安笑道:
    “放心吧,楊大哥,我自有分寸。”
    見許平安重新走了過來,廖書吏鼻孔朝天,態度更加頤指氣使。
    他知道剛剛村中人已經告訴了許平安自己的背景。
    料他一個小小兵戶也不敢找上麵申訴。
    畢竟,他廖青舟上麵有人!
    但他萬萬沒想到,許平安是個不怕事的。
    隻見許平安一把摟住廖書吏的肩膀,強壯有力的臂膀瞬間發力,將他箍的齜牙咧嘴。
    “你……你想幹什麽,光天化日,膽敢行凶不成?”
    廖書吏有些慌張。
    ‘我光天化日?我看是你光天化·日吧!當心我找根木棍捅你屁股’…………許平安沒有鬆手的意思,而是冷聲道:
    “廖書吏,我若是真去軍堡申訴,那可就不單單說我田畝數不足的事了。”
    “我這人別的本事沒有,算數還算精通。”
    “剛剛你給大家分田的時候,我可一直幫你算著呢。”
    “我要是沒算錯的話,你給每名兵戶的土地量都不夠吧。”
    “你給自己挪用了多少?16畝三分,沒錯吧。”
    “這名冊大家都簽字畫押了,上麵要是真追查起來,一查一個準。”
    “聽說咱們東河軍堡的鎮守張大人嫉惡如仇,最痛恨貪腐。”
    “如果張大人知道了這件事,你覺得你軍堡中的親戚敢為你說話嗎?”
    聽完許平安一席話,廖書吏肥胖的身軀不由得一顫,冷汗瞬間從後背毛孔鑽出。
    他知道,這事一旦鬧大,堂哥不可能為了他去得罪軍堡的一把手張大人。
    “你!你!……,好,很好……”
    廖書吏肥臉漲的通紅,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許平安卻依舊麵色如常,低聲道:
    “別人的事我管不著,但我許平安家的二十畝田,一分都不能少!”
    此時這廖書吏終於明白了眼前這兵戶不是個好惹的主。
    ‘得想個辦法暗中狠狠坑他一把,不然難解我心中氣!’
    廖書吏在心中仔細盤算起來。
    隨著他眼珠滴溜溜的轉動,腦海中很快便浮現出一個陰險的主意。
    隻見他變臉跟翻書似的快,眨眼間便換了副麵孔,溫笑著拍了拍許平安肩膀道:
    “嗨,這位小兄弟何必著急上火,可能是哥哥我真算錯了吧。”
    “補給你就是咯!”
    “不僅補給你,哥哥還多給你分一些,以示誠意。”
    “諾,你看這塊地如何?”
    說完,廖書吏又從田冊上給許平安劃了一塊地。
    許平安定睛一看,發現居然是塊山腳下已經停耕多年的荒地。
    不僅土壤結塊,土地更是貧瘠的連野草都不長。
    若是硬要耕種這塊地,不僅的費力鬆土,還得額外花錢買肥施肥,秋收的時候還不一定能收上來糧食。
    耕種這塊地,純屬得不償失。
    這狗書吏,居然會想到這種陰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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