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錢婆子正在自己屋裏翻找賬本。
    她和全鬆合謀倒賣官婢這種事，早就不是頭一回了。
    司婢房通常隻關心新來的年輕婢女。
    調教完了，就分給督軍府的老爺們。
    要是老爺們不滿意，司婢房也得挨批。
    可那些被退回來的官婢，就沒人管了。
    隻要能補上賣官婢的身價錢，她偷偷賣掉幾個也沒人管。
    這些女子讓官牙賣掉，就算賣得再貴，也輪不到錢婆子口袋裏有半個子兒。
    但賣給幹兒子全鬆就不一樣了。
    全鬆每次從她這兒帶走一個女子，準會給錢媽媽分五貫錢的好處。
    與其便宜了外人。
    錢婆子當然更照顧自己這個幹兒子，畢竟全鬆那小子說過。
    要給她這個沒兒沒女的婆子養老。
    錢婆子雖然知道那人嘴裏沒幾句真話，但好歹也是個念想。
    拿了這批退回官婢的身價賬本，錢婆子就出了屋。
    一抬頭，看見一個女子站在洗衣局門外發愣。
    柳青這會兒有點懵。
    她走到洗衣局院子外，推開半扇門正要進去。
    卻看見院裏有個猥瑣的花袍男子，正在拉扯女子。
    柳青在司婢房待過，當然知道這裏不讓男人進來。
    不然跟著她來的小貴子幾個人，也不會被攔在外頭了。
    可眼前這男子到底是誰？
    為啥會在這兒？
    自己到底還要不要進去。
    柳青正想著，卻不知道身後錢婆子已經湊過來了。
    看到有人在洗衣局小院外張望，錢婆子心裏一緊。
    她和全鬆的勾當，絕不能讓別人知道。
    這事要是傳到管事大人耳朵裏，她可不好交代。
    錢婆子又小心地靠近了幾步。
    卻一眼認出了柳青，心裏說道。
    “原來是她！”
    柳青在司婢房那會兒，因為性子倔，跟這黑心錢婆子鬧過好幾回。
    柳青是挨了她幾頓打，可錢婆子也因為這個，被大管事狠狠訓了一頓。
    所以這歹毒婆子，到現在還記恨著柳青呢。
    她壓根沒細想柳青為啥會在這兒。
    錢婆子琢磨著，柳青出現在這兒，肯定是讓主家給退回司婢房了。
    不然她怎麽會站在洗衣局外頭？
    錢婆子眼珠一轉——這柳青是今天新來的。
    洗衣局裏她和全公子那些勾當，可不能讓柳青這賤人捅出去！
    反正她也進了洗衣局，那就是我手裏要發賣的官婢。
    柳青這丫頭模樣身段都是頂好的，幹脆我今天就把她賣了，讓我幹兒子帶回去好好收拾！
    他整治女人的手段可厲害著呢。
    保管叫這礙眼的柳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到這兒，錢婆子從背後猛地推了柳青一把。
    柳青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就被錢婆子一把搡進了洗衣局院子。
    院門突然撞進來個人。
    院裏正躲閃的官婢和全鬆都愣住了。
    錢婆子把柳青推進院子，自己也跟進來，反手關上了院門。
    正在抓官婢的全鬆扭頭看見柳青，眼睛唰地亮了。
    柳青在許府上吃穿不愁，養得身段豐腴，模樣俊俏。
    比洗衣局這些餓得麵黃肌瘦的官婢，不知好看多少倍。
    全鬆幾步躥過來就要抓柳青，嘴裏還衝錢婆子喊：
    “謝謝幹媽！”
    “這小娘真好看，我要了！”
    錢婆子走過來冷冰冰地說：
    “帶過來就是給你的。”
    “趕緊抓走，別節外生枝。”
    全鬆伸手要抓柳青，柳青哪肯讓這惡心鬼碰自己。
    她猛地推開全鬆就要跑，扯著嗓子喊救命。
    剛才沒人敢吱聲，全鬆就放鬆了警惕。
    柳青這一嗓子，嚇得他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
    要是喊來大管事，那可就壞事了！
    全鬆又驚又怕，衝過去甩了柳青一耳光。
    柳青臉上火辣辣地疼，耳朵嗡嗡直響。
    可她性子倔得很，挨了打反而照著他就是一腳。
    全公子沒躲開，被踢中要害疼得直抽抽。
    柳青趁機想跑，卻發現錢婆子堵住院門。
    她一咬牙衝進旁邊屋子，轉身用背死死頂住房門。
    趕巧了，這屋正是全鬆關官婢的地方。
    屋裏三個姑娘正抱頭痛哭呢。
    柳青突然闖進來，把她們都看懵了。
    柳青衝她們喊：
    “快去窗邊喊救命！”
    屋頂附近有透氣窗，喊大聲點巷子裏的小貴子他們準能聽見。
    可三個姑娘被錢婆子嚇破了膽，光知道掉眼淚，頭搖得像撥浪鼓。
    柳青罵了句“沒用的東西”。
    “那你們來頂門！”
    “我喊！”
    她們不敢喊是怕被賣去北境換馬。
    但頂門這事兒還能幹，仨人趕緊撲過來用身子抵住房門。
    柳青幾步躥到窗下，扯開喉嚨大喊救命。
    這時候，司婢房外的小巷裏。
    小貴子他們正靠著馬車嘮閑嗑呢。
    忽然好像聽見有女人喊救命的聲音。
    巷子裏人不多，聲音聽得特別清楚。
    黃大叔納悶地問：
    “咋會有人喊救命？”
    “該不會是這兒的官婢，被管教婆子打狠了吧？”
    小貴子卻豎起手指‘噓’了一聲。
    突然大叫：
    “壞了！是咱家柳管事出事了！”
    幾個人趕緊跳起來，直奔司婢房大門。
    小貴子衝到門前，掄拳就朝院門‘哐哐’猛砸。
    看門婆子慌慌張張喊：
    “幾位官爺，你們幹啥啊？”
    “司婢房男人可不能進！”
    小貴子在外麵吼：
    “沒聽見有人喊救命嗎？”
    “伯爺家的女管事要在你們這兒出事，你們擔待得起嗎！”
    其實正門離洗衣局巷子挺遠，根本聽不見動靜。
    小貴子急得火燒眉毛。
    要是保護的柳管事出事，他們幾個護衛可沒法跟伯爺交代。
    他也顧不上了，心一橫，抬腳就把院門踹開了。
    門後看門婆子躲閃不及，被門板撞翻在地，疼得嗷一嗓子。
    前門這一鬧，院裏也聽見動靜了。
    剛才那位司婢房大管事趕緊帶著幾個婆子跑到門口。
    正看見四個漢子闖進來。
    她認得這四人，是跟著伯府女管事的親隨。
    可她想不通，這幾個人為啥突然闖門。
    大管事往前一步，剛要質問他們太無禮——
    就算是縣伯府的家丁也不能硬闖司婢房啊！
    可她話還沒出口，小貴子搶先一步，衝大管事吼道：
    “我家女管事在何處！”
    “若是我伯爺家的人，在你院中出了事！”
    “小心你們這些婆子的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