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坐在上首。
    司婢房大管事恭恭敬敬地讓婆子們端上茶來。
    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道：
    “貴人這次過來，”
    “是要挑些婢女給伯爺府上添人手吧？”
    “不知您可有看中的人選？”
    柳青反問她：
    “大管事，”
    “你這司婢房裏，現在總共有多少婢女？”
    大管事和身邊幾個婆子互相看了看，趕緊回話：
    “回貴人的話，”
    “司婢房正在學規矩的官婢有二十三個。”
    “要是伯爺府上急著用人，有十個已經出徒了，”
    “都懂規矩知禮數，”
    “您帶回去立馬就能使喚。”
    柳青想了想，又問大管事：
    “還在學規矩的官婢，我沒興趣。”
    “你們洗衣局裏頭，被主家退回來等著發賣的官婢有多少？”
    聽柳青這麽問，大管事一下子愣住了。
    她平時還真沒留意洗衣局那邊。
    那些被退回來的官婢，過幾天就要發賣掉了，誰還管她們啊。
    見大管事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旁邊有個機靈的婆子趕忙湊到她耳邊嘀咕了幾句。
    大管事這才回稟道：
    “回貴人，有……有二十七個。”
    柳青點了點頭：
    “大管事，我們縣伯府有些粗活需要人手，”
    “我看洗衣局這些官婢正合適。”
    “這二十七個我全要了。”
    “新教習的官婢，你們自己留著吧。”
    柳青要把洗衣局的官婢全帶走，司婢房的婆子們聽了都一臉驚訝。
    她們你看我我看你，心裏直犯嘀咕：
    放著年輕漂亮的不要，偏挑這些被主家退回來的，圖啥呢？
    其實挑哪些人，柳青早就琢磨過了。
    她自己就是從這司婢房出來的，最清楚這裏頭官婢們的心思。
    那些還在學規矩的丫頭，壓根沒見識過世道艱難，好些個還做著美夢，巴望分到貴人府上，能得主人青眼。
    混個侍妾身份，跟著主家享福。
    要是招她們去工坊做衣服，這些女子肯定滿肚子怨氣。
    但洗衣局裏那些被主家退回的官婢，心態就不同了。
    她們以後，要麽被人牙子賣到妓院，要麽送去北蠻換馬。
    前途幾乎沒希望了。
    如果我能把她們贖出來，去工坊當女工做裙子。
    對她們可是天大的好事。
    所以她們幹活，肯定特別上心。
    聽說這位伯府來的貴人，隻想要洗衣局的官婢。
    說實話，屋裏的管事婆子都鬆了口氣。
    那些正在訓練的女婢，好多都被上頭看中了。
    要是這位伯府貴人挑走，她們這些婆子還真難辦。
    洗衣局的婢子就無所謂了。
    反正都是要賣出去的。
    就算白送給伯府，她們也不心疼。
    大管事連忙堆起笑臉，對柳青說。
    “貴人，您要是需要的話。”
    “洗衣局的婢子，您想帶多少就帶多少。”
    “就當是我們司婢房孝敬伯爺的。”
    柳青放下茶杯，對大管事正色說。
    “這些婢子我們帶走。”
    “但贖身銀，我們伯府一分不少。”
    “哎呀，不敢不敢。”
    “我們哪敢收伯府的銀子啊。”
    這大管事可不敢收豐林伯的贖身銀。
    要是督帥大人知道她收了豐林伯的銀子，怕是要責罰她。
    不過柳青來司婢房前。
    許平安早就想到了這種情況。
    為了不讓督軍府為難。
    所以許平安給督軍府的贖身銀不是錢財，而是妖蠻戰馬。
    大晉很缺戰馬，所以跟草原做買賣時，習慣用女婢換妖蠻好馬。
    按市價，兩個年輕女子才能換一匹戰馬。
    換好馬，甚至要四五個女子才夠。
    許平安缺馬嗎？當然不缺。
    延慶馬場還養著他和永安侯繳獲的幾千匹戰馬。
    養這些馬可讓女侯爺花了不少錢。
    許平安現在缺騎兵，這些馬隻能先放著。
    他幹脆拿馬來換官婢。
    用馬換官婢，這事兒以前可沒人幹過。
    原因是在大晉，馬價更貴，而官婢的身價又低。
    所以沒人做這虧本買賣。
    督軍府覺得用馬換官婢是自己占便宜。
    許平安這邊卻正好相反。
    他手頭馬匹太多，各個工坊又急缺人手。
    柳青提出以馬換人。
    司婢房管事婆子滿口答應，心裏偷著樂——她清楚督軍府現在正缺馬。
    這筆買賣要是成了，督帥說不定還會誇她呢。
    最後，二十七名官婢隻用了八匹戰馬就換到手。
    不過這些馬現在還不能給。
    柳青給了司婢房豐林伯寫的文書。
    督軍府可以憑文書去延慶馬場領馬。
    這筆交易兩邊都滿意。
    那管事婆子眼珠一轉，湊近柳青小聲說：
    “貴人要是還需要官婢，老婆子我跟其他縣的司婢房都熟。”
    “您隻要遞個話，這以馬換人的事兒，包在我身上。”
    她心裏算得明明白白：伯爺出手大方，戰馬又值錢，自己跑跑腿既能賺差價，還能搭上豐林伯的關係，真是一舉多得。
    柳青倒沒想這麽多。
    她覺得還是先帶一批回去試試。
    至於以後要不要大批贖買官婢，那得看伯爺的意思。
    所以她就隨便應付了那婆子幾句。
    看事情辦得差不多了。
    大管事就陪著柳青來領洗衣局的這些女子。
    這會兒洗衣局裏頭，官婢們還在賣力地洗衣服。
    剛才大管事在院子裏把錢婆子活活打死了。
    這些官婢也都嚇得不輕。
    一個個都嚇得不敢出聲。
    院子裏正忙著呢，院門吱呀一聲開了。
    大管事陪著柳青又回到了洗衣局。
    現在官婢們可都知道了，眼前這位清秀的娘子可不是一般人。
    人家是豐林縣伯的侍妾。
    那個錢婆子和人牙子全鬆，就是得罪了她才送了命。
    一見柳青回來，官婢們趕緊都站起來。
    心裏直打鼓，不知道這位貴人要做什麽。
    大管事衝著院子裏的官婢發話：
    “所有人都去收拾東西！”
    “豐林縣伯開恩，府上有些粗活要人手。”
    “伯府贖了你們的身契。”
    “你們以後都跟著這位貴人。”
    “手腳都麻利點！”
    院子裏的女子們先是一愣，馬上都衝回屋裏收拾東西。
    一個個心裏都樂開了花。
    太好了！去伯府當粗使丫鬟，怎麽也比被發賣強。
    至少不用怕被送給蠻子換馬了。
    沒過多久，二十七名官婢都收拾好了各自的小包袱。
    她們規規矩矩站在院子裏，大氣不敢出，等著柳青吩咐。
    看著眼前這些瘦骨嶙峋的官婢。
    柳青不由得想起自己剛被許郎收留時的模樣。
    歎了口氣，就帶著她們離開了司婢房。
    望著遠去的隊伍。
    司婢房大管事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這一關，總算是熬過去了。
    一個婆子小心湊過來，壓低聲音問：
    “錢婆子和那個人牙子，大管事打算怎麽上報？”
    大管事眼睛一眯，冷冷地說：
    “錢婆子嘛，就說是突發急病。”
    “沒救過來。”
    接著嘴角一撇：
    “至於那個私牙？咱們司婢房從來就沒見過什麽私牙。”
    “誰不知道咱們這兒規矩嚴，男人根本進不來。”
    那婆子立刻會意，趕緊躬身：
    “還是大管事您想得周全。”
    “我這就按您說的上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