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委會現場的空調開得太冷。
    林婉茹的指尖捏著童千羽遞來的字條，紙角在指腹下發出細碎的脆響。
    “周悅琳局長臨產被送到了省立醫院。”
    鋼筆尖在會議記錄上暈開墨點，她盯著“數據資產確權”的議題標題，忽然想起女兒三個月前在餐桌前說的話：“媽，等孩子出生，您就能抱上外孫女了。”
    林婉茹默默地將字條夾在日記本裏，雖然牽掛女兒，但是正在主持常委會，她不能離開，而且即便她趕到醫院，也改變不了什麽。
    會議結束的掌聲響起時。
    林婉茹才驚覺自己在字條邊緣劃出了無數道深痕。
    童千羽匆忙來向她匯報。
    “林書記，剛跟醫院那邊聯係了，周局長做了剖腹產，母女平安，不過因為是早產，所以孩子在接受特護病房，還不能見大人。”
    林婉茹的喉結微微滾動，將鋼筆插進西裝內袋時，觸到了口袋裏女兒送的銀質胎發墜 —— 那是周悅琳懷孕四個月時硬塞給她的。
    “安排車，馬上去醫院。”
    童千羽答應一聲轉身離開。
    林婉茹聽到手機有短信提示音，隨即打開短信，看到是女兒周悅琳發過來的，而短信的內容是一個精準的時間：
    「1998.09.15 231707」
    林婉茹的臉色瞬間大變，心髒仿佛被什麽刺痛，拿著手機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她抓起手機衝進洗手間，冷水拍在臉上時，鏡中倒影的眼角已爬上細密的裂痕。
    望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眼睛變得模糊起來，眼淚不知不覺中流淌下來。
    她迅速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猶豫了片刻後，隨即撥通了女兒的電話。
    “媽……”
    手機裏傳出周悅琳虛弱的聲音。
    “小琳，媽剛開完常委會，你感覺怎麽樣？”
    “我沒事，媽看到發給您的那個時間了嗎？”
    周悅琳的聲音中充滿疑惑。
    “你從哪裏看到的這個時間？”
    林婉茹的聲音有些顫抖。
    周悅琳在電話裏簡明扼要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最後說：
    “我猜想這個時間點可能跟媽有關，您告訴我具體原因嗎？”
    林婉茹陷入了沉默中，似乎是不知道該如何向女兒解釋，美眸中閃爍著複雜的神色，有痛苦、迷茫，更多的是憤怒。
    “媽，您怎麽了？”
    林婉茹被手機裏傳出的聲音驚醒，愣了片刻後，緩緩道：
    “等媽忙完了就去醫院看你。”
    說完，林婉茹掛斷了電話。
    童千羽走進辦公室，輕聲向林婉茹稟報：
    “林書記，車準備好了，現在就去嗎？”
    林婉茹沉思了片刻，隨即道：
    “先不去醫院了，去城郊的雲山公墓。”
    童千羽的美眸中閃過一絲詫異，想不明白林書記這個時候去公墓幹嘛，不敢多問，答應了一聲，“好。”
    一個小時後。
    林婉茹獨自駕車來到了位於城北的雲山公墓停車場。
    暮色像一瓢涼水澆在灰白色的天空上，公墓的輪廓在餘輝中逐漸模糊成水墨畫裏的一筆洇痕。
    微風掠過鐵藝圍欄間纏繞的褪色緞帶，發出簌簌的抖動聲，像極了一個人的嗚咽聲。
    林婉茹左手拎著包，右手拿著一束白色的菊花，步履沉重地走進墓園中。
    山腰上一排排的大理石墓碑像沉默的方陣，在暮色裏泛著冷光。
    有些墓碑前擺放的康乃馨幹枯卷曲成了黑褐色，花莖上凝結的露珠如同滴落的淚珠。
    林婉茹踩著鬆針鋪就的甬道，來到一座無名墓碑前。
    墓碑上沒有名字，隻刻著一行數字：1998.09.15
    正是周悅琳發給她的那個日期。
    遠處傳來烏鴉三聲短促的鳴叫，加劇了墓園裏的冷清和孤寂。
    林婉茹將手中的白色雛菊放在墓碑前，眼角處有淚花滾落。
    她從手提包裏取出一本1985版的《刑法》，書中夾著的流產病例報告滑落出來，掉落在墓碑前。
    備注欄醫生手寫著：流產原因，重金屬釙210中毒。
    林婉茹喃喃低語，“媽媽對不起你，當年他們用你威脅媽媽，阻撓國企改革，讓你沒有出生就夭折了，現在他們又用悅琳獨自裏的孩子，威脅她……”
    山風掀起她的鬢發，露出耳後淡褐色的胎記與周悅琳後頸的一模一樣。
    與此同時。
    周悅琳辦公室的落地燈在深夜裏投下三道長影。
    陸辰熙盯著屏幕上被篡改的 b 超影像，林婉茹的證件照像塊烙鐵，燙得他視網膜生疼。
    林婉茹證件照的胎兒b超影像，和網頁上顯示的時間點，陸辰熙忽然意識到婦幼院、林婉茹和這個時間點，三者之間一定存在某種聯係。
    於是對妹妹說：“曉英，進入婦幼醫院的數據庫，查看一下這個時間點，婦幼醫院發生過什麽事情。”
    “好。”
    張曉英答應一聲，熟練地敲擊鍵盤，進入山南省婦幼醫院的數據庫進行查詢。
    陸辰熙又對何夢琪說：“夢琪，你追查u盤裏的這段胎兒b超影像的來源，查找對方獲取這些數據的途徑。”
    “好的。”
    何夢琪答應一聲，立即操作電腦進行追查。
    陸辰熙則用驗鈔筆照射紙質報告夾頁中，用透明uv墨水印刷的內容。
    張曉英的鍵盤聲突然停頓：“哥，1998年9月15日，省婦幼醫院的係統日誌裏，有個加密文件夾被強製訪問。”
    “調取監控。”
    陸辰熙的手指劃過驗鈔燈下的uv暗文，那些數據流坐標正組成“林婉茹”的拚音首字母。
    “夢琪，查這個時間點前後的就診記錄。”
    何夢琪的鼠標在屏幕上瘋狂點擊，突然倒吸一口涼氣：
    “b超影像的原始數據，來自三個月前周姐的產檢，有人黑進了省婦幼的雲端服務器。”
    她的聲音帶著顫抖，“而且……影像處理用的算法，和當年白鶴行動的蠕蟲病毒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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