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病人的身份是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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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疑人:江夏,罪名:蓄意謀殺】
高新區警局,通明的燈火為夜色渲染著一抹朦朧。
趙局長獨自坐在審訊室外,眉頭緊皺,腳旁散落著煙蒂。
上級一遍遍催促的電話令他焦頭爛額。
“吱呀——”負責審訊的王旭抱著厚厚的卷宗,側身而出。
他是高新區分局的刑偵隊長,幹這一行已經二十多年了。
趙局長如同見到了救星,眉間凝重的愁雲也散了些。
“她承認了嗎?”
王旭輕輕搖頭。
“嫌疑人依舊是那套說辭,自顧自地講故事,完全不正麵回答我們的問題。”
作為刑偵隊長,罪犯靠裝瘋賣傻的小伎倆洗脫嫌疑的案例他見多了。
但這次和以往不太一樣。
“再等等,她現在情緒不穩定,她的罪名還不能蓋棺定論。”
“你還沒聽懂上麵什麽意思嗎?墨林集團的人已經催到警局門口了!”趙局長揪起王旭的衣領,厲聲道。
作為f市的房產巨頭,墨林集團的管轄勢力早已滲入城市治安的方方麵麵,更何況這次遇害的,是他們的人。
“無論犯人的口供如何,無論是過失殺人還是蓄意謀殺,整個犯罪現場隻有她和受害人兩個人不是嗎?我看沒必要再和她耗下去了...哪怕是找個替罪羊,我們必須給集團那邊一個交代。”
“去年年底的平安夜車禍案,年初程墨林暴死案,再加上他兒子自殺...這些案子連在一起環環相扣,現在下定論很有可能讓真正的凶手逍遙法外...這些案子都是我負責的,我也得給自己一個交代!”
王旭義正言辭地回答,他放下卷宗,擦了擦額頭的汗。
這個案子事關重大,他不允許自己再犯錯了。
“給了她三十分鍾的考慮時間,期間小張會在審訊室陪同,也許嫌疑人還能給出什麽線索。”
在平時的審訊中,這是一種精神消耗的威懾法,讓嫌疑犯冷靜思考後放棄無謂掙紮。唯獨這次,是為了給她爭取時間。
王旭並非憐憫或寬容她,隻是憑借他刑偵二十餘年的經驗,從上級激烈反應和她複雜的眼神中,品出了一絲貓膩。
審訊室。
玻璃牆內。
江夏衣冠不整,麵容憔悴,沒來得及換的護士服皺皺巴巴的,像隻被隨意丟棄的玩偶。
【還有三十分鍾】
她的麵前擺著一隻手掌大小的沙漏,細膩的海沙順著狹窄的瓶頸落下,宛若她正在流逝的生命。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坐在這裏了,熟悉的玻璃牆,熟悉的審訊官,熟悉的沙漏。
“您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會記錄下來,作為呈堂證供。”
在審訊室內陪同的年輕女警員很友善,一再勸說她冷靜些。
她訴說著所知的一切,竭力證明自己的清白。
“...我說完了。”已經精疲力竭到失神的眼睛投出最後一絲亮光,落在年輕的女警員身上。
然而回應她的,隻有輕輕地搖頭。
“抱歉,我們很理解您的處境,但根據我們所掌握的資料,您的說法並不成立。”
“如果您還是無法提供有說服力的口供,您在病房內蓄意謀殺病人的罪名將會落實。”
還沒有結束嗎?這樣的折磨還要持續多久...江夏苦澀地笑了笑。
隨著沙漏內最後一粒海沙落下,空氣刹那間凝滯,時間在這一刻停止。
她知道一切又要重新開始了。
直到她供出真正的凶手,洗刷自己的清白。
這些簌簌落下的沙粒,是她的【死亡倒計時】
f市和諧醫院
這本是最平常不過的一天。
310病房裏有一個孤僻古怪的病人。他像被人遺忘般,扔在三層的盡頭。
連綿陰雨過後,f市迎來了久違的晴天,新入職的護士江夏推開了310病房的房門。
她剛入職不到一個月,卻早已領教310病人的脾氣。
窗簾緊閉,透不進一絲陽光,嗆鼻的煙味撲麵而來。
江夏趕緊拉開窗簾,打開窗戶通風。
“康複期的病人禁止抽煙,下周就可以辦理出院手續了,您再忍一陣子吧。”
明媚的陽光照在潔白的床簾上,映出床上半臥著的細長人影。
“滾!大清早的...”
伴隨著略帶沙啞的嗓音,一縷縷煙從床簾的縫隙中逸散。
江夏逐漸習慣了他粗魯的“問候”。
他叫程羽,31歲,是她從實習期開始就接手的病人。
他孤僻、古怪、不合群、寡言少語,總是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
程羽個子很高,卻因為身材消瘦顯得有些佝僂。
他的顴骨高凸,眼窩很深,明明才三十出頭,臉上卻刻滿歲月的痕跡。
每當江夏進屋時,他都會不耐煩地訓斥,倘若江夏拉開床簾,程羽便會直勾勾地盯著她,似乎格外針對她。
聽說即使是能下床以後,程羽也很少出病房,他的個人衛生也是一塌糊塗,有一種與文明社會與世隔絕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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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程羽的過去,她還是聽護士長晴姐講的。
半年前曾發生過一場震驚f市的車禍,一輛貨車在非規定時間內闖入了市區,如龐然巨獸般在市中心肆虐,釀成了一場連環撞擊車禍。
最終根據警方統計,貨車總共與五輛私家車相撞,數十人因此傷亡。
而肇事者,至今仍在逃逸,不知下落。
萬象廣場門口的十字路口上,長長的黑色刹車印如同一道疤痕般,烙印在馬路上。
在太平年代,這樣可怖的數字如此觸目驚心。
而這位程羽先生,就是那五輛私家車上唯一的幸存者。
盡管他折斷了四根肋骨,肺部被斷裂的骨頭戳傷,重度腦震蕩,右腿骨折,以及身上還有大大小小數十處傷口。
他依然活了下來。
不幸的是,他的妻子和唯一的女兒在事故中喪命。
或許是事故的打擊太深,程羽先生的精神狀態如此頹唐。
“窗簾已經打開了,我一個快死的人抽兩口煙怎麽了?沒有別的事的話,就趕緊滾蛋。”
程羽從未給過她客氣的態度,常常惡語相向。
江夏也不止一次想要向院方申訴,但又忌憚於丟掉實習期的工作,隻能私下裏和晴姐吐槽。
每每提起程羽的劣跡斑斑,晴姐總會笑著說。
“他現在的狀況已經穩定多了,當初剛從icu轉入普通病房的時候,他打醫生、打護士、往其他病人的飯裏吐口水,把排泄物抹在牆上,跟個瘋子一樣。”
關於程羽過去的“光榮事跡”,江夏已經聽得耳朵生繭。
“他沒有家人嗎?”
“都去世了。”晴姐攤開雙手露出惋惜的神情。
車禍摧毀了他的所有,幾個月來幾乎沒有人探望過他,如此悲慘的遭遇讓江夏很難再苛責什麽。
“程先生,我今天是來通知有人想見您。”江夏已經盡可能地保持溫婉的語氣。
“想見我用得著和你們聯係?”
“對方自稱是您最好的朋友,帶了您想要的禮物,還說什麽讓您久等了之類的。”聽到這句話,那隻夾著煙的手輕顫了下。
“久等了...難道是那家夥嗎?他叫什麽名字?”
還未等江夏張開口,310病房的門被輕輕叩響,一位清新俊逸的男子不請自來。
他穿著不太合身的棕色大衣,右手扒著門,整個手背上都有大片燒傷的疤痕。
“冉奕。”
江夏:“先生,您要等我先通知了病人才能進來探望。”
江夏盡職盡責地向冉奕解釋:“病人的情緒不太穩定,您盡量不要刺激...”
“好好好,接下來的事就不需要勞煩護士小姐了。請你先到門外稍等片刻。”
冉奕非常紳士地將江夏請了出去。
病房的門被“嘭”地關上,隻剩下一臉懵逼的江夏在門前罰站。
房間的氣氛霎時降到了冰點,程羽不自覺地掐滅了煙。
他收攏了往日疑神疑鬼的瘋癲模樣,轉而冷峻地望著窗外。
“三個月前轉病房的時候,我已經偽造好了出院信息,沒想到啊,你們還是死纏爛打找到了這裏。”
冉奕臉上浮現出早已料到的神情。
“不過是一點小小的手段而已,沒有人會相信墨林集團的繼承人會人間蒸發,就算是剩下一撮骨灰,我們翻遍整個f市也能找出來。”
“更何況,您始終都沒有離開和諧醫院。”
程羽輕蔑地笑了,他知道冉奕早已在醫院周遭安插了眼線,他的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中。
他重新點起一支煙,旁若無人地抽了起來。
“距離她們離開我已經七個多月了,可肇事司機仍逍遙法外。我的態度很明確,我想要的隻有真相,你們為了爭權如何你死我活無所謂,我隻想揪出凶手,為妻女報仇。”
透過氤氳的煙圈,程羽凝視著冉奕不苟言笑的麵容,凝視著這位表情管理大師,為程羽精心準備的戲碼。
“程羽先生,你我深諳放虎歸山的道理,他們不可能放任你出院後尋找真凶,現在你除了法定的那點名存實亡的繼承權以外一無所有。況且,我們之間不是合作關係嗎?”
“是我雇傭的你。”
“是誰無所謂,我隻聽命於報酬更豐厚的一方。”
冉奕玩世不恭地笑著,將一個文件袋遞給程羽。
“沒有人會和錢過不去,我當然知道您更想要什麽——”
【我這三個月來,不就是在為您尋找真凶嗎】
程羽愣住了,掐滅了煙,緩緩打開文件袋。
一幅幅熟悉的畫麵重新在腦海中浮現,他再次想起那段痛苦的回憶。
那是12月24日,聖誕節的前一天,他開車載著妻子接女兒放學,那天女兒的學校有聖誕文藝匯演,她獨奏小提琴大放異彩,返程的路上妻子一遍遍回顧女兒表演的錄像。
【她們班主任都沒想到,咱閨女才二年級小提琴就拉得這麽不得了。】
【爸爸,你就不表揚表揚我嘛】
【對呀老公,好不容易回家休息幾天,閨女的演出沒趕上,總得補一個慶功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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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ah!我們去萬象廣場!我想吃...】
他毫不猶豫地改變了駕駛路線。
不知何時,外麵又下起了雪。
雪花紛揚,市中心霓虹交錯,斑駁的光暈淹沒於白皚之中,程羽聽不到一點聲音。
【媽媽快看,窗外好亮啊...】
直至刹車片的銳鳴撕裂了暮色,當急駛的貨車碾來時,程羽已無處躲避,他下意識地撲向了駕駛室的妻子。
幸運的是,這個動作讓他的身體奇跡般地卡在汽車框架形變的夾縫中。
不幸的是,撕裂的車門從側麵刺入了妻子的身體。
他的身體被變形的車身卡死,動彈不得。
【爸爸...好冷...】
他的妻子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從車下探出半個身子,向旁人吃力地揮手,呼救。
她救了他,自己卻沒活下來。
不能再想了...
程羽緩緩打開文件袋,寥寥數張慘白的紙上寫著密密麻麻的文字。
它們如妻子的屍體一般冰冷。
他渴求的目光一字一句地掃視著,直至臉頰流汗,雙手顫抖。
翻到最後一頁的末尾,即將揭露真相的刹那,書寫的內容卻戛然而止。
隻留下一行醒目的加粗黑體文字。
【想知道真相的話,用墨林集團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來換吧】
這是程墨林老爺子遺囑上程羽繼承的全部遺產。
程羽猛然抬頭,冉奕狡黠的目光又夾雜著幾分玩味。
“我雇傭了你,給了你足足三個月的時間調查真相,你卻反過來和我談條件...”
“程羽先生。”冉奕收回文件,把它們重新放回文件袋裏封裝,畢恭畢敬道。
“我很理解並同情您的不幸遭遇,但我需要再次重申,身為私家偵探,我不僅僅受雇於您,墨林集團內那麽多人對繼承人的位子虎視眈眈,所搜集的資料當然需要多方斡旋周慮,而不能僅僅偏袒您一人。”
“並且,需要您出院後親自為我作保,承認我繼承的合法性。”
冉奕每一句客氣的話都仿佛在故意刺痛程羽的傷口。
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他思忖半晌,緩緩開口。
“隻要你能保證把真凶的資料送到我手裏,你們提出的條件我會好好考慮的...”
“程羽先生,現在可不是您能談條件的時候了,出院那天我希望能得到您肯定的答複。”
【合作愉快】
冉奕開門的瞬間忽然停止動作,轉而叩響了門。
“偷聽別人的對話可不禮貌。”
門外偷聽的江夏渾身一顫,嚇得趕緊閃身。
冉奕臉上仍然掛著微笑,紳士般彬彬有禮地向她道別。
“再會,護士小姐。”
望著走廊上冉奕逐漸遠去的背影,江夏心裏一陣不安。
她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過去她隻是簡單地將程羽歸類為精神病患者,但這位不速之客的造訪似乎給程羽身上留下了不少謎團。
隻不過當江夏想去找程羽問個清楚時,卻發現門把手怎麽也擰不動。
程羽把門反鎖了。
“滾!誰都別來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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