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分離，就是三年。
    三年後，兩家人再次回到京城的小院，青靛還是一如既往的在院子裏的躺椅上曬太陽。
    “姑姑！”
    “阿青！”
    青靛睜開眼，發現兩家人都回來了。
    “怎麽一起回來了？”
    她是想著時間也差不多了，肯定是都會回來的，但是沒想到他們竟然一起回來了。
    “說來也巧，小官說時間應該差不多了，我們就打算回來了，反正這三年我們也走了不少地方，我也很開心。”
    “本來也沒想著會一起，誰知道在入京城的時候遇到了，剛好就一起回來了。”
    白瑪笑吟吟的說，她也覺得很巧。
    “原來如此。”
    青靛眉眼柔和，看著比以往更高興了點的白瑪和齊佳令馥，看樣子這一趟出去很值得。
    但是小齊和布日固德的眉眼間卻隱隱帶著憂愁和悲傷，他們知道，時間快到了。
    本來他們沒想著回來的，是齊佳令馥自己提出來的，她說，“我們該回去了。我想回家了。”
    小齊和布日固德立馬就懂了，或許她冥冥之中感覺到了，她的時間快到了。
    她說想回家，大概是想落葉歸根吧，她生於京城，長於京城，也在京城過了一生，京城就是她的家。
    於是，他們就回來了。
    可是回來也意味著他們將要麵對的，可能是永別，而不是分別了。
    “姑姑，額吉她……”
    小齊想說什麽，但是又有些迷茫，不知道說什麽。
    齊佳令馥絲毫看不出任何異常，她摸了摸小齊的頭，“小齊，不能為難姑姑。”
    青靛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好了，不說這個了，咱們剛回來，還是先去收拾一下吧，洗去這一身的風塵。”
    張拂林見氣氛有些凝重，連忙開口說。
    “好。”
    眾人也心照不宣的揭過這個話題，紛紛回房間收拾去了。
    青靛站在院子裏，抬著頭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姑姑。”
    熟悉的清冽的聲音傳來，青靛睜開眼轉身看過去。
    “小官。”
    張起靈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突然情緒低落下來，“姑姑，阿媽……好像也到時間了。”
    青靛恍然，怎麽？一個接著一個嗎？
    她走過去，輕輕把張起靈攬入懷裏，“小官，若是想哭便哭出來吧，心裏會好受一點。”
    或許是齊佳令馥的情況也有些影響白瑪吧。白瑪也比她大上幾歲，兩人又是很好的朋友親人，她突然出現異常，白瑪可能覺得自己也差不多了，心理出現了問題，身體也有了變化。
    青靛感覺到張起靈乖乖的把頭埋在她脖間，靜默一會兒後突然抱住她，沒一會兒，她的脖間就濕透了。
    青靛輕撫他的手頓了一下，心中也是歎氣，小官這樣的性子，便是哭也是沒有聲音的，隻是默默的掉著眼淚，偏偏讓她心疼極了。
    張起靈默默的流著眼淚，眼裏有著很深的悲傷。
    這一輩子雖然一直陪著阿媽，可是到了時間，他還是很傷心。
    可是想想也是，阿媽也已經一百多歲了，已經到了極限了。要不是姑姑早年給他們用的東西，他們或許早就走了。
    本來他也沒覺得阿媽有什麽異常，可是在他們回來的路上，他就察覺到了。或許是因為他奇特的經曆，讓他總是能感覺到奇奇怪怪的東西，所以他感覺到了阿媽的異常。
    說實話，剛感覺到的時候，他心裏很是慌張，他不知道怎麽辦，他不想阿媽離開他。可是他也知道，阿媽不想長生，這一遭是必須的。
    後來阿媽也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她當時是這麽說的，“小官，阿媽心中有數。其實在阿馥身體出現狀況的時候，我就有感覺了。或許是因為你們都長大了，我們也陪了你們很久了，心裏或許沒有什麽遺憾了。”
    “小官，你也不必這般悲傷。這一天我們都料到了的，我們也應該做好了準備不是嗎？”
    白瑪一如既往的包容的看著張起靈，她其實心中也是不舍，可是她也知道這是必須的，如果他們也長生，那麽小官他們的危險和麻煩就更多幾分。
    至少，至少她，他們心中沒有遺憾了不是嗎？他們陪著小官長大了，沒有讓他變成一個沒有心的人。小官也在他們的愛裏長大，不會不知道自己的來曆，不會被張家人蒙騙，還有了好朋友，還有青靛，這就很好了。
    張起靈看著白瑪那雙眼睛說不出話來，他知道阿媽怎麽想的，可是舍不得與親人永別是人之常情。
    他是一個有心的人，他不可能不難過的，也需要時間去接受。
    “姑姑，其實，我有點難過。”
    張起靈的聲音已經有些沙啞了，他悶悶的說出這句話，卻讓青靛心酸不已。
    可能因為經曆，就算是有之前小官的情感記憶和生活，可是作為張起靈的那些年卻已經有一百多年，影響還是很大的。
    所以他便是融合了，也是接近張起靈的性子，很少這般情緒外露，更少這樣直接說出自己的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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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著有點難過，其實已經非常傷心了。
    青靛揉了揉他的頭，氣息也有些不穩，“其實，我也有點難過。”
    畢竟是一起生活了這麽久，於兩個好朋友的分別，她也是難過的。
    或許不管是人或者是獸，根本不可能有真的感同身受。
    以往她也見過不少的生離死別，她沒有很大的波動，可是現在到了自己身上，她也難過起來了。
    張起靈退出她的懷抱，發紅的眼睛看著她難過的眸子，也是失神。
    除了之前抗戰的時候，姑姑看到那些慘烈的場景的時候露出了悲傷和憐憫，他其實也沒見過姑姑難過的樣子了。
    “姑姑……”
    “小官，阿青。”
    張起靈想說什麽安慰他，卻突然被人打斷了。
    他們一起回頭看過去，是白瑪和齊佳令馥，後麵跟著張拂林和布日固德，還有一個小齊低落的跟在身後。
    不知道他們在這裏聽了多久了。
    “坐下吧，既然一起出來了，就好好說一說這件事吧。”
    齊佳令馥很是自然的提起這個話題，她也想好好說開了，不想讓剩下的日子裏都是悲傷。
    眾人一起落座在桌前，沉默不語。
    倒是青靛先檢查了一下白瑪和齊佳令馥的身體。
    “生機在慢慢消散了。”
    青靛歎了口氣。
    除了白瑪和齊佳令馥，其他人臉上都帶上了悲傷。
    白瑪倒是沒什麽反應，她隻是笑著，“阿青，這些年，多謝你了。”
    要不是她，他們怎麽能活這麽久。
    青靛搖了搖頭。
    齊佳令馥也笑著說，“是啊，阿青這些年一直和我們在一起，也是委屈了。”
    “沒有。和你們在一起，我很開心。”
    青靛立馬反駁，她真的覺得和他們一起生活很好。
    眾人都能看出她眉眼間的認真，在這種悲傷的時候卻都笑了出來。
    其實他們都能看出來，青靛一直對於他們都沒有歸屬感，看起來和他們相處的很好，但其實不過是因為張起靈，或者是麒麟罷了。
    可是或許是這麽多年白瑪和齊佳令馥不動聲色的關心和照顧，讓她漸漸把他們都放進了心裏，她現在真的把他們當做家人了。
    白瑪突然歎了口氣，帶著擔心又有些放心的神情，看著青靛，“阿青，其實當年我們知道小官和小齊可以長生的時候，我們其實是擔心的。長生有好處，可是我們不覺得好。”
    齊佳令馥接著說，“我們想讓他們長生，一方麵確實是因為你的藥浴治療可以增強體質，但是一方麵也是為了你。”
    “為了我？”
    青靛不解，什麽叫為了她？
    張拂林自然也知道，“我們都知道你可以長生，但是我們不知道你的來曆和身份。可是這麽多年相處，我們也是把你真的當做妹妹看的。”
    布日固德：“當年看出來你的異常，我們就很擔心。你平日裏看著就很淡漠，好像對這世界沒有留戀。可是你的心性又很是單純，我們想著，要是我們都走了，留下你一個人怎麽辦？”
    “所以你們讓小官和小齊長生其實是想讓他們陪著我？”
    被人類定義為“單純”的青靛有些迷茫，她沒想到他們竟然是這樣想的。
    可是四個人卻紛紛點頭了，他們就是這樣想的，他們就是擔心他們都走了，沒人照顧青靛。
    她那樣一個對什麽都不關心的人，沒人照顧她，他們真的不放心啊！
    “可是，可是小官和小齊才是你們的孩子不是嗎？”
    青靛不解，為什麽會有人把自己的孩子放在一個和陌生人沒什麽兩樣的人後麵。
    白瑪笑了，“是啊！可是當年要是沒有你，他們還在不在還真的不好說呢！這麽多年你也沒少為我們做什麽，這樣做，就算是我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吧，雖然有些對不起小官和小齊。”
    四人有些歉疚的看著張起靈和小齊，他們沒有提前告訴他們，確實有些自私。
    張起靈和小齊倒是不在意這個，因為就算他們知道了，也是會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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