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葉凡目眥欲裂，嘶吼聲被淹沒在震耳欲聾的崩塌轟鳴裏。
    趙立新那決絕的一推和鬆手下墜的動作，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靈魂上！
    他幾乎沒有經過大腦思考，身體的本能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
    在趙立新身體滑落的瞬間，葉凡猛地旋身，灌注了全身力量的左手如同鐵鉗般向後探出，險之又險地抓住了趙立新那冰冷得幾乎沒有溫度的手腕！
    巨大的下墜力扯得葉凡一個趔趄，右腿瞬間陷入滾燙粘稠的熔岩沼澤邊緣，刺鼻的焦糊味和鑽心劇痛同時傳來！
    “呃啊！”葉凡痛吼，額頭青筋暴起，卻死死抓住趙立新的手腕，用盡全身力氣將他再次向上提起，粗暴地甩回自己背上！
    “要死一起死！想丟下老子？沒門！”葉凡對著背上氣息奄奄的趙立新咆哮，聲音嘶啞破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瘋狂。
    他右腿從熔岩沼澤中拔出，小腿以下一片焦黑，冒著青煙，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
    但求生的意誌和背負的責任，壓倒了肉體的痛苦！
    上方，趙立新以凡軀引動最後秩序之力標記出的那條“生路”縫隙，正在飛速閉合！
    幾塊燃燒著暗紅魔火的巨石在相互碰撞改變軌跡後，正帶著更加狂暴的勢能重新墜落，即將徹底封死那狹窄的通道！
    沒有時間猶豫了！
    葉凡猛地咬破舌尖，劇痛和腥甜讓他精神一振！
    他將體內剛剛恢複、又被灼傷消耗了大半的炁息毫無保留地灌注雙腿，甚至不惜燃燒剛剛接續好的經脈本源！
    “囚！定！”
    一聲沙啞的嘶吼，他左手緊抓著背上的趙立新，右手對著前方斜上方那片即將閉合的火焰縫隙淩空一抓！
    並非真正的“囚”字訣，隻是模仿其意，以剛剛獲得的“禦”字核心碎片之力為引，強行凝聚起一股微弱卻堅韌的遲滯力場，如同無形的繩索，試圖拖住那幾塊砸落的火石一瞬！
    力場觸及燃燒巨石的刹那，葉凡如遭重擊，口噴鮮血！但他爭取到了！
    就是這遲滯的、微不足道的千分之一瞬！
    葉凡的身影動了！
    他將速度提升到超越極限，整個人化作一道貼地疾掠的殘影，右腿焦黑的傷口在高速奔行中崩裂，灑下點點黑紅的血與焦炭，卻絲毫不能阻擋他的步伐！
    目標直指那道在煙塵與火光中一閃而逝的狹窄縫隙！
    呼！
    灼熱的氣浪撲麵而來，夾雜著巨石墜落的恐怖風壓！
    葉凡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兩側燃燒巨石表麵流淌的暗紅“岩漿”和猙獰的裂痕！
    縫隙狹窄得令人窒息，他幾乎是擦著巨石滾燙的邊緣擠了過去！
    後背的衣物瞬間碳化，皮膚傳來火辣辣的灼痛！
    轟！轟！轟！
    就在他身體完全穿過縫隙的下一刹那，身後傳來巨石猛烈撞擊在一起的恐怖巨響！
    恐怖的衝擊波夾雜著灼熱的氣浪狠狠撞在他的後背！
    “噗！”葉凡再次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被狠狠拋飛出去！
    但他死死護住背上的趙立新，用自己身體承受了大部分衝擊！
    砰！
    他重重摔落在目標岩縫入口前堅硬的菌岩地麵上，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全身骨頭如同散了架，右腿的劇痛更是讓他幾欲昏厥。
    但他顧不上自己，第一時間掙紮著看向背上的趙立新。
    趙立新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如紙，蛛網般的淡金色裂痕似乎更深了，氣息微弱得如同隨時會熄滅的燭火。
    剛才那亡命的衝擊和劇烈的震蕩，顯然讓他的狀況雪上加霜。
    “撐住！我們出來了！”葉凡嘶啞地喊著，忍著劇痛，拖著重傷的身體，背著趙立新，手腳並用地爬向那道狹窄、卻代表著生的岩縫。
    岩縫內部曲折幽深，彌漫著濃重的塵土味和菌巢特有的陰冷氣息，但好在相對穩固，暫時隔絕了外麵天崩地裂的毀滅景象。
    隻有沉悶如雷的崩塌聲和巨石滾落的轟隆聲不斷傳來，提醒著他們末日的臨近。
    葉凡不敢停留，背著趙立新，在黑暗中摸索著，憑借記憶和對微弱氣流方向的感知，拚命向深處、向高處爬去！
    身後，那汙穢巨影不甘的咆哮和熔岩燃燒的劈啪聲，如同地獄的挽歌，漸漸被岩石的阻隔削弱。
    不知爬了多久，黑暗中時間的流逝變得模糊。
    就在葉凡感覺自己的右腿徹底失去知覺，意識也開始模糊的時候，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亮！
    不是幽藍的菌光，也不是暗紅的魔火，而是……一種久違的、帶著暖意的、模糊的灰白！
    是地麵！是外界的光！
    求生的欲望再次點燃葉凡殘存的力量！
    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用盡最後力氣，背著趙立新，手腳並用地衝向那光亮！
    嘩啦！
    衝破一層由枯藤和碎石構成的薄弱遮蔽，刺目的光線瞬間湧入眼簾，讓習慣了黑暗的葉凡眼前一片雪白，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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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新的、帶著草木和泥土氣息的空氣猛地灌入肺中，衝散了菌巢裏沉積的腐朽與血腥。
    出來了！
    他們終於衝出了那地獄般的菌巢！
    葉凡踉蹌著撲倒在長滿雜草的山坡上，貪婪地呼吸著自由的空氣。
    陽光透過稀疏的樹葉灑下斑駁的光點，溫暖地落在身上，驅散著骨髓深處的陰寒。
    “咳咳……”背上傳來極其輕微的咳嗽聲。
    葉凡猛地回神，小心翼翼地將趙立新從背上放下，讓他靠在一塊相對幹淨的大石旁。
    趙立新緩緩睜開了眼睛。
    陽光似乎刺痛了他，他微微眯起眼，深褐色的瞳孔適應著光亮，茫然地掃過周圍青翠的山林，飄過的白雲，最後落在渾身是傷、狼狽不堪卻滿眼關切的葉凡臉上。
    陽光落在他蒼白透明的臉上，那些蛛網般的淡金色裂痕在光線下顯得更加清晰脆弱。
    他眼中那極致的疲憊似乎被這溫暖的陽光撫平了一絲，隻剩下一種近乎虛無的空洞和……一絲塵埃落定的平靜。
    他極其緩慢地移動視線，最終落在葉凡血肉模糊、焦黑一片的右腿上，然後又抬起眼，看向葉凡沾滿血汙和泥土的臉。
    嘴角極其艱難的、極其微弱地向上牽動了一下，似乎想擠出一個笑容，卻最終未能成形。
    他緩緩地、極其吃力地抬起手，那隻手枯瘦得如同冬日的老樹枝，皮膚下淡金色的裂痕蔓延。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指尖極其輕微地、顫抖地碰了碰葉凡緊緊握在左手中的那枚東西。
    那是盛文昊燃盡後遺留的、布滿裂痕的灰白色法眼晶體，以及那枚徹底黯淡、邊緣甚至有些融化的囚炁鐲殘骸。
    葉凡的心猛地揪緊。
    趙立新深褐色的眼睛深深地看著葉凡，嘴唇無聲地翕動著，似乎在積聚著生命中最後一點力氣。
    幾息之後，一個微弱得如同風中歎息、卻清晰無比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飄入葉凡耳中
    “囚炁……是守護……”
    他的手指在冰冷的鐲體殘骸上輕輕劃過，留下一點幾乎看不見的痕跡。
    “……不是……枷鎖……”
    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個字幾近於無。
    深褐色的眼眸中，那點微弱的光芒如同燃盡的燭火，輕輕搖曳了一下，然後，緩緩地、徹底地熄滅了。
    抬起的手，失去了最後一絲力量，無聲地垂落，搭在冰冷的岩石上。
    陽光依舊溫暖，山林寂靜，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葉凡呆呆地跪坐在那裏，背對著崩塌沉陷、騰起巨大煙塵的山穀，懷中抱著趙立新徹底冰冷、輕得如同羽毛的身體，手中緊緊攥著那枚灰白的法眼和冰冷的鐲體殘骸。
    一滴滾燙的液體，終於掙脫了束縛，重重砸落在冰冷的鐲體上，濺開細小的水花。
    歸途的盡頭，沒有歡呼，隻有長久的沉默，和遠方依稀傳來的、屬於人間的、太平的喧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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