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茅山被鉛雲籠罩，三清觀前的百年銀杏在風中簌簌作響，枝頭懸掛的三十六道鎮魂鈴突然發出裂帛般的清鳴。崔正英手中的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最終針尖直指山腳下的血色迷霧——那團本該被「九宮鎖陰陣」封印的妖霧，此刻正裹挾著森森鬼氣逆勢而上，在青石板台階上留下串串焦黑的爪印。
    一、黑霧叩關
    陰寬蹲在觀前石獅子旁，指尖在地上畫著「癸水淨塵符」的殘陣，抬頭時恰好看見霧中浮現的身影。西域妖僧鳩摩羅什的紅銅色皮膚在暮色中泛著金屬光澤，肩頭蹲著的鬼寵卻不再是半年前那具枯瘦的骨架——此刻它形如巨蟒，遍體覆蓋著層層疊疊的人骨甲胄，七顆頭顱在脖頸處呈扇形排列，每顆頭骨的眼窩裏都跳動著幽藍鬼火，尾椎末端竟生長著三對蝙蝠膜翅，翅膀振動時帶起的陰風裏夾雜著萬千冤魂的哭號。
    「崔真人別來無恙？」鳩摩羅什的聲音像生鏽的刀刃劃過鐵板，右手撚動著串滿人類指骨的念珠，「本座用月氏國秘儀祭煉這『七煞骨螭』，特意采了貴派三位俗家弟子的生魂作引，他們臨死前可是一直在喊『師父救命』呢。」
    石台上的陽中猛地攥緊了腰間的斬鬼刀，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三個月前下山除魔的李姓弟子正是他的開山大弟子，臨終前托夢時滿身血汙的慘狀至今仍在他噩夢裏回蕩。崔正英抬手按住徒弟的肩膀，掌心傳來的顫抖讓他瞳孔微縮——這妖僧竟敢在茅山腳下煉魂，分明是算準了他們剛經曆「庚申守夜」，三脈真元尚未恢複。
    二、師徒列陣
    陰寬忽然低喝一聲，指尖掐出「離火訣」，五枚赤銅符篆從袖口飛出，在半空組成「五雷鎖魂陣」。最前排的鬼寵頭顱突然發出尖嘯，骨甲縫隙裏噴出墨綠色毒霧，竟生生將符咒上的雷光澆滅。崔正英目光一凜，這毒霧中竟混有西域「屍陀林怨氣」，尋常道術根本難以克製。
    「寬兒，布『兩儀逆轉陣』！陽中，用『追星步』牽製左首三顱。」崔正英話音未落，手中桃木劍已劃出「北鬥誅邪咒」，劍刃上的朱砂血紋亮起，在地麵投射出巨大的星圖。陰寬迅速甩出十二道杏黃旗，以觀前青銅鼎為中心布下陰陽魚陣，鼎中供奉的三清聖像突然泛起微光，將毒霧逼退三尺。
    陽中踏著七星方位突進，斬鬼刀上纏繞的「掌心雷」劈向最左側的蛇首。鬼寵卻突然分裂，三顆頭顱化作骨刃風暴席卷而來，尾椎末端的膜翅竟噴出腐蝕性黑血。陰寬急忙甩出「戊土護心符」，金光閃爍間替師兄擋住致命一擊，自己卻被黑血濺中左臂，袖口瞬間焦爛，露出的皮膚上浮起紫黑色咒印。
    三、煞寵異變
    鳩摩羅什的笑聲混著鬼寵的嘶鳴炸開：「茅山道術也不過如此！本座用三十六個童男童女的生魂喂了這骨螭，如今它已修成『三陰煞體』——」話音未落，七顆頭顱突然同時張開蛇口，噴出的不再是毒霧，而是實質化的黑色鎖鏈，鏈身刻滿西域往生咒文，所過之處石磚崩裂，就連崔正英布下的星圖也出現裂痕。
    崔正英突然發現鬼寵的骨甲上浮現出茅山弟子的麵容，正是三個月前失蹤的三名弟子！他們的生魂被煉進骨甲，此刻正透過眼窩發出無聲的哀求。陽中見此情景雙目欲裂，斬鬼刀不顧一切地劈向中間主顱，卻被骨甲彈開，反震得虎口溢血。陰寬趁機甩出「追魂鈴」，鈴聲中夾雜著《度人經》殘章，竟讓鬼寵的動作頓了頓。
    「不好！它在吸收天地陰氣！」崔正英突然驚覺四周的溫度驟降，鬼寵膜翅展開足有十丈，正在瘋狂吞噬山間的陰雲。七顆頭顱同時朝天嘶鳴，骨甲縫隙中溢出的黑霧凝聚成百具骷髏兵，握著生鏽的彎刀撲向法陣。陰寬的十二麵杏黃旗已有三麵崩碎，陽中的斬鬼刀上雷光漸弱，而鳩摩羅什的念珠正在飛速轉動，每顆指骨都泛著詭異的紅光。
    四、血誓燃魂
    崔正英突然咬破舌尖，在桃木劍上噴出一口精血。劍身上的「茅山劍訣」傳承印記亮起，他雙掌結出「焚心印」，竟將自己的三脈真元強行貫通：「寬兒、陽中，守住陣眼！為師要用『燃魂術』破它的三陰煞體！」陽中剛要勸阻，卻見師父頭頂浮現出曆代茅山祖師的虛影，知道這是燃燒本命精魄的禁忌之術，咬咬牙將斬鬼刀插進地麵，雙手結出「護道印」替師父護法。
    鬼寵的主顱突然發出怒吼，它感應到了威脅，七顆頭顱同時撲向崔正英。陰寬拚盡全力甩出最後五張「爆炎符」，在鬼寵前進路線上炸開五道火牆，卻被骨甲上的生魂之力吸收，火焰反而變成了詭異的青色。千鈞一發之際，崔正英的桃木劍終於斬出，劍身裹挾著祖師虛影，在鬼寵胸前劃出一道三寸深的裂痕——那裏正是三名弟子生魂的核心所在。
    「師父！」陽中看見裂痕中飛出三縷微弱的白光，正是弟子的生魂，急忙拋出「聚魂幡」將其收納。鬼寵發出刺耳的尖嘯，骨甲開始片片崩裂，卻在此時，鳩摩羅什突然將整串指骨念珠拍進鬼寵眉心，黑霧中竟浮現出一尊百丈高的骷髏明王虛影，掌心托著的黑色蓮花緩緩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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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三清顯聖
    崔正英感覺真元即將耗盡，眼前已泛起金星，卻看見觀內的三清聖像突然發出萬道金光。三個月前他在祖師殿立下的血誓此刻應驗——凡茅山弟子魂歸道山，祖師必佑護宗門！金光化作三柄玉如意，分別擊中鬼寵的七顆頭顱、膜翅和尾椎，陰寬趁機將最後一麵杏黃旗插入青銅鼎，鼎中突然噴出三尺高的真火，正是茅山秘傳的「離垢淨業火」。
    鬼寵在真火中發出最後的哀鳴，七顆頭顱先後崩碎，膜翅和尾椎也化作飛灰。鳩摩羅什見勢不妙想要遁走，卻被崔正英甩出的「捆仙索」纏住腳踝——那繩索是用曆代掌門的頭發編織而成，此刻正發出耀眼的白光。妖僧驚恐地看著逼近的崔正英，發現對方眼中竟有三道光輪流轉，正是茅山「三清歸一訣」的終極形態。
    「本座不甘心！月氏國的詛咒...」鳩摩羅什的話戛然而止，崔正英的桃木劍已經抵住他的眉心。陽中剛要上前擒拿，卻見妖僧突然化作漫天黑沙，沙粒中傳來陰森的笑聲：「三個月後，血月之夜...敦煌石窟，本座等你來收屍。」黑沙散盡，地上隻留下一枚刻滿詛咒符文的骨哨。
    尾聲
    暮色中的茅山終於恢複平靜，崔正英看著手中顫抖的羅盤，指針正指向西北方向的敦煌。陰寬跪在地上修補受損的「兩儀陣」，陽中則在替三名弟子的生魂梳理脈絡，觀前的青石板上，鬼寵留下的焦痕正在被晨露慢慢衝淡。
    「師父，這妖僧的鬼寵...」陽中欲言又止，看著祖師像前搖曳的燭火。崔正英長歎一聲，指尖撫過桃木劍上新增的裂痕：「他用了西域『人柱祭』，將生魂煉進妖物軀體，此等邪術就連月氏國古法也不曾記載...」忽然想起什麽，從懷中掏出半塊殘破的玉簡——那是三個月前在弟子遺物中發現的，上麵刻著「血月將至，屍河倒流」八個古字。
    山風掠過觀前的鎮魂鈴，這次響起的不再是裂帛之音，而是清遠悠長的清越之聲。崔正英望著漸散的陰雲，知道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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