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恨不以身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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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實在不敢想象,曹操一個教數學的現代老師,居然真的搞成了這些。
    在聽說他焚香燒紙,往外引路時,我就知道他這不是燒替身,這是找人借壽頂替。
    要不然,沒有說燒替身,還得從裏往外引的。
    這是讓別人,頂替著去死。
    可借壽法子,千奇百怪。
    最常見的,就是丟錢,在裏麵寫張借壽的借條。
    一般這種不敢借太多,三年五載的。
    要不然借太多,那點錢買不了,也還不了就算了,就怕損了人家的壽,當場死了,就不是借壽,是害命了。
    曹操這個就更厲害了,他借的不是一個人的壽,是四十九個人!
    而且這人的陰魂和命數,都還落到了師母身上,在他送的時候,得一路焚香燒紙,將陰魂引出來送走。
    從我看到病房那根沉水香,落到師母身上,再往外飄逸舒卷時,我就知道,那借壽的陰魂命數都在她體內,與她融合成一體了。
    能這樣的,隻有兩種可能。
    一是像冥淵神魂奪舍在顧容聲體內一樣。
    可如果被借壽的能奪舍這麽厲害,那就不會被借壽奪命了。
    那就隻有最不可能的第二種,食葬!
    以身為食,葬於體內,命理融合,再借焚香燒紙,將多餘的魂魄送走。
    不說一般人怎麽被食葬,會不會報仇……
    就是一般陰魂,一旦附於人體,是絕對不可能這麽容易就被送走。
    能輕易被吃掉,食葬;又能懵懂無知的被送走,借走陽壽命理;還能讓師母沒有感覺,在分出陰陽界限後,沒有惡意……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嬰靈。
    結合白天看師母喝的肉粥,我大概猜到了。
    按理吃了四十幾天,身上該有一種同類相食留下的腥味的。
    可惜藥味太重,完全聞不出來。
    我蹲在曹操旁邊,看他還在燒紙,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隻得輕聲勸道:“你不能再燒下去了,嬰靈懵懂無知,說算你以命消債,你一條命,能換多少?”
    “七七四十九個替身,就算可以強行扭轉師母命格。此後生生世世,都得為它們消債。而且師母如果知道,她怎麽麵對。”
    我就說曹操好好的,怎麽說話哆哆嗦嗦的。
    以命消債,耗的是陽壽。
    可這種陰債,除了開天眼,要不然根本看不出來。
    “有什麽不好麵對的。”曹操依舊淡定的燒著紙。
    映著火光的臉上,帶著麻木:“我是找診所買的,它們已經死了,我不買,它們就是醫療廢棄物,等著被焚化。”
    “我買了它們,用最大的耐心,抱以最虔誠的姿態,將它們處理好,給我最愛的人吃。”
    “再給它們用紙紮替身,念著往生咒,將它們送走,給它們燒紙錢。怕它們找不到仇家,我也用血標記,消了陰債。”
    “我做錯了什麽?”
    曹操撕著金錢紙,扭頭看了我一眼:“施行雲,我以為你會理解我的。害它們的不是我,是它們的父母。”
    “不管是年少無知也好,一場意外也罷。他們隻顧一夜春宵,一時暢快,然後帶著怨氣,往小診所那麽一躺,就定義了它們的生死,將它們變成醫療廢棄物。”
    “他們從來沒想過超度它們,就讓它們四處遊蕩。我讓它們的命理,融合在你師母體內,讓它們入輪回,得轉世,它們記恨也罷,感激也罷,我都不計較。”
    “我隻要你師母好好的,不再受這病痛折磨了。”
    “至於什麽下輩,以後的生生世世……嗬!那個時候,都不是我和她了,跟我們又有什麽關係。”
    曹操說著,自嘲的笑了:“我以前去你家找你,那些村民說你是什麽屍生子,蛇報應,我還想著什麽年代了,還封建迷信。”
    “這些年,我也暗中打聽過你的消息,聽說你在做收殮的活,心頭惋惜,總感覺這一行,沒什麽出息。你讀書多有天賦啊……”
    “可現在,你就接觸一下,就知道我做什麽了。果然那個大師說得沒錯,能修道的,才是真的天資過人,悟性極高。以前是我目光短淺,以為世界就是我看到的這樣。”
    我沉眼看著他依舊撕著紙,心頭也發著沉。
    他能在短時間內,將這一切都做到了極致,除了意誌力和誠心之外,也有著極高的悟性。
    可他走錯了路……
    眼看著他還要燒紙,我握著他的手:“別再燒了,你這是祭祀過路陰魂,加上剛才的血氣,等你燒夠七七四十九天,你就會……”
    “萬鬼噬身!”曹操很坦然的看著我。
    嗬嗬的笑:“我夢到過了。”
    他說著,推開我的手,將手裏的紙丟進香爐裏。
    左右衣袖擦了擦,將袖子挽上去,露出兩條胳膊上青色的印記。
    鬼打的印記,和正常磕碰的不同。
    磕碰的是淤血聚集的青紫,在慢慢消除時,邊緣會有黃色的擴散。
    可鬼啃咬,撕扯的印記,沒有邊緣,整個就是靛青,輕易不會消,隻會越聚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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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曹操滿胳膊的青印,知道已經開始了。
    逆天改命,哪有這麽容易。
    他還用的借嬰靈壽數的法子,嬰靈是這世間最純淨的東西。
    夭折的嬰靈,命理壽數還沒開始,就這樣被借走,反噬最大。
    可也是最容易得的!
    “你來前,去病房看過她了沒?睡得還好吧?”曹操見我沉默,再次從挎包掏紙錢出來燒。
    朝我幽幽地道:“你師母家境好,打小就是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嬌氣得很,蚊子咬一口,都要痛半天。”
    “可打她得這個病以來,我就沒見她喊過痛。這麽長的留置針……”曹操撕著紙,手朝我一拃。
    嗬嗬的苦笑:“就這麽穿進去,她跟我說不痛,就跟螞蟻咬一口一樣。”
    “做靶向治療,每次都要活體穿刺。這麽粗,這麽長的鋼針紮進去,再旋下一片肉抽出來,留下一個個血洞,她每次出來,臉都白得嚇人,還要朝我笑!”
    “半夜痛醒了,別的病人都呻吟出聲,她死死咬著被子,不吭聲,怕吵著我,怕我心疼!”
    “她說晚上不讓我陪護,一個人睡挺好的。我有時半夜去看她,就見她在那麽窄的病床上,小心翼翼的翻動身體,蜷縮成一團的呻吟,連哭都哭不出來,就是張著嘴低低的哎呦呦的。”
    “明明吐得翻江倒海了,卻還要和我說,沒事,就是點點反胃,吐完再吃就是了。”
    “她以前多愛臭美的一個人啊,衣服不重樣,逢年一定要燙個時新的頭發,現在頭發掉光了,就那麽幾根。”
    “她還笑著跟我說,原來假發更方便,選擇更多,想要什麽顏色,什麽款式,買一頂就可以,不用枯坐幾個小時做頭發……”
    旁邊香爐裏的紙錢,滋滋作響。
    曹操聲音平穩,燒紙錢的手也穩。
    朝我輕聲道:“我寧願得這個病的是我,寧願要死的也是我,也寧願她當著我的麵,大聲呻吟喊痛,而不是現在這樣,一直對著我笑。”
    “她明明遺囑都寫好了,卻還跟我說自己會堅持治療,會好的,會和我帶出一屆最厲害的學生,會和我自駕去西藏的……”
    他說到這裏,抬眼看著我:“施行雲,她是真的惦記你。我隻是想在我還活著時,盡量滿足她一些願望。”
    “看在你讀高中那兩年,我也算照顧過你的份上,你別阻止我。也別讓我後悔,今天在電梯裏叫住了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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