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詩怡目標很明確，可她不知道，吃人很嚴重，可“收藏”也很嚴重。
    她以為的收藏，就是像那四個房間一樣。
    可德貞診所的收藏，是和收手辦一樣。
    再多問，譚詩怡也不知道了。
    我和副駕駛的蘇秦對視了一眼，他朝我晃了一下內部手機。
    屏幕上，是他和聞謙的對話框，就幾條語音，全是剛才發出去的。
    他悶不吭聲，就已經將譚詩怡的話，發給了聞謙。
    以聞謙的敏銳，肯定會去調那個叫“陳偉名”的男醫生。
    一路上，譚詩怡和周若雲，經過生離死別，加上周若雲就算變成了鬼，對德貞還有著一股說不出的恐懼，譚詩怡一直摟著她，安慰她。
    車內有種說不出的溫存氛圍，別說劉宇辰這同坐後排，恨不得擠著車門，鑽到門外去的。
    連我和蘇秦坐前麵的，都有點尷尬。
    還沒到診所，隔著兩個紅綠燈，譚詩怡就提議，讓我把周若雲再收回紙人裏：“讓她睡一會吧，德貞給她的心理陰影太大了。”
    我等著紅綠燈，從後視鏡瞥了她們一眼。
    譚詩怡臉上不再是那種滾刀肉和失而複得的淚水，這會雙眼堅定而執著。
    那張化著煙熏妝的臉，在看向比鬼臉還白的周若雲時，居然有股讓人安心的力量。
    人真的是很奇妙的生物，同樣的人，同樣的經曆，內核不同，處理的方式完全不同。
    同樣一個人，麵對的人不同時，卻又會改變內核。
    周若雲想反駁，幾次想從譚詩怡懷裏坐起來，張嘴想說什麽。
    可剛坐直身子，看著遠處大樓頂端“德貞”的牌子，雙眼立馬滿含恐懼，全身就開始顫抖。
    蘇秦低歎了口氣，從我背包掏出她附身的紙人，直接將她收了進去。
    又飛快畫了張符紙，封住她的五識，讓她感知不到外麵的情況。
    等蘇秦將紙人放回我背包裏，後座的劉宇辰這才鬆了口氣，往中間靠了靠。
    感慨道：“做人時，是個膽小人，做鬼也是個膽小鬼哈。”
    “她都有膽量自殺，為什麽不像譚詩怡一樣，委屈求全，臥底拿證據。舍得一聲剮，皇帝拉下馬。連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麽……”
    我立馬喝止他：“別胡說！”
    眼看著黃燈開始跳了，忙扭頭不好意思的朝譚詩怡道：“他書生意氣，你別理他，回去後我教訓他。”
    “自殺，本身就是不堅強啊。”劉宇辰還在執著。
    綠燈到了，我開著車往前，朝旁邊的蘇秦擺了擺手，讓他幫我解釋。
    蘇秦扭頭看了他一眼，沉聲道：“你不能要求受害者做什麽，每個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和她們的經曆有關。”
    “你不能說她沒有勇氣反抗，就是那些人渣施害的理由。”
    “我和你姐都知道，你對自殺有不一樣的看法，是基於你的經曆。可她們自殺時，想的，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樣。”
    “你不能和她們共感共情，就不能站在你的意誌立場、身份立場、以及情感立場來要求她們如何去抗爭。”
    “我沒有……”劉宇辰嘟囔著想解釋，可抬眼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嘴，猛的扭過頭去：“如果她沒有自殺，我媽是不是就不會死？”
    這個她，指的是他升重點班擠出來的後，迫於壓力、戴著山鬼花錢自殺的那個女同學。
    所以，劉宇辰對同樣自殺的周若雲，有著不一樣的關注。
    在見到同樣經曆，卻又堅強活著，且謀劃出路的譚詩怡，他難免會有那樣轉移愧疚感的想法。
    轉移愧疚感，這是人性中自救的一種方式。
    我不知道怎麽安慰劉宇辰，隻是朝蘇秦瞥了一眼。
    男人之間，有男人的交流方式。
    蘇秦轉手，拍了劉宇辰一下：“事不是這麽想的，這次收工後，我請你喝酒。”
    劉宇辰聳了聳肩膀，嗬笑了一聲，將頭靠在車窗上：“秦哥，我懂！我就剛才那一下，有這想法。”
    譚詩怡能在德貞那樣的強壓之下，還堅定的打逆風局，可見除了性格堅毅外，人也是聰明的。
    聽劉宇辰幾句話，就知道他有心結。
    或許是劉宇辰剛才給她遞了紙巾，輕聲解釋道：“自殺的人，不是一下子就想自殺的，而是無數的雪花壓下來，最終承受不住。”
    “她們也不是不想反抗，可身體出了問題，不光是意誌和想法就能決定的。”
    “我開始也不理解周若雲為什麽想自殺，勸過她，罵過她，也強烈的刺激過她的求生欲。”
    “她那次割腕，其實是我們策劃的，就是為了刺激她的求生欲，可她並沒有想活著，我才打的救護車。”
    “退學後，我也勸她走出來，試著讓她和我住一起。可……”
    “像劉宇辰說的一樣，她看到同樣經曆的我，能正常的生活，她卻不能。就越來越否認自己，越來越難受，心理壓力就越大。”
    “所以我也不敢讓她跟我住在一起，也不敢太過頻繁的去看她。最後是她太難受了，實在是承受不住了，連看到外麵的花花草草，她都會聯想到自己為什麽這麽不堅強。我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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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詩怡長呼了口氣，看著外麵的車流，以及越來越近的德貞診所：“本以為，死，對她是一種解脫，哪知道還會變成鬼，還會記得這些事。”
    “所以孟婆湯，真是個好東西啊。”
    她感慨的收回了目光，看著我把車停在德貞門前的停車場：“就是不知道地獄是不是真的有報應，或者說轉世投胎後，有來世報。如果沒有，就真的沒意思了，還不如現世報。”
    我低笑了一聲：“現世報，得你來啊！”
    跟著停了車，示意她下車。
    等進了德貞，看著全部換了的醫護人員，譚詩怡露出疑惑，更多的是害怕。
    我朝她打了個眼色，示意直接進會客室，聞謙已經將陳偉名轉移到那裏了。
    等到了後，陳偉名一見到譚詩怡，立馬雙目圓睜：“是你！是你報警的對不對？”
    “你這騷貨，還真有本事，還真讓你找到大人物，把德貞所有人都抓了！你……”
    可他身上穿著束身衣，嘴邊還掛著口塞，避免像陳衝一樣咬舌自食而亡。
    聞謙並沒有讓他把話說完，而是直接將口塞給他塞上。
    朝譚詩怡道：“地下室拿的。”
    也就是四間房裏的玩具。
    譚詩怡臉上瞬間露出爽快的表情，掃了陳偉名一眼。
    朝我們道：“我帶你們去拿u盤。”
    陳偉名立馬“嗚嗚”的尖叫，雙眼直勾勾的看著我們。
    聞謙打了個眼色，立馬有人將他帶走。
    他這是要攻心，好讓陳偉名自己吐水。
    畢竟和陳衝同姓，又能知道“收藏”的事情，極有可能是大老板陳衝的親戚，說不準就能問出桃木密室裏的客戶名單。
    不得不說，陳偉名很會藏東西，那幾個u盤說是藏，其實根本沒藏。
    就放在他辦公室入門的貝殼風鈴上麵，就極為簡單的將u盤用透明膠粘在貝殼的裏側。
    一推開辦公室的門，就會撞到風鈴，叮咚作響。
    一般人的本能，會認為這是一個進出的提示，不會想到這裏麵還會藏這麽重要的東西。
    “他每次進出辦公室，都還要點一下，聽著風鈴叮咚作響。”譚詩怡見將u盤一個個的取下來。
    追問道：“你們將他們的老板都抓了？那個三老板呢？”
    一提到這個，聞謙握著u盤的手一緊。
    低咳了一聲道：“他們都在掌控之中。”
    跟著朝我道：“你們不是有什麽夢魘懲罰嗎，先帶她去安排這個吧。”
    一說到這個，譚詩怡就開始喘著氣：“什麽夢魘懲罰？是讓周若雲變成鬼，到夢裏找他們嗎？”
    我卻盯著聞謙手裏緊握著的u盤。
    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先看一眼裏麵的名單，和涉案人員嗎？
    他這是想支開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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