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姮並沒有理會蘇秦語氣中的嘲諷。
    而是朝我們道：“先吃飯吧，吃飯時陰娘估計會說些什麽，你們就知道了。”
    果然和陰娘有關。
    進去的時候，裏麵濃鬱的腥味蔓延開來，幾乎讓人作嘔。
    廚房裏，陰娘正在片黃鱔。
    她用釘子，將鱔魚頭釘在案板上，手裏握著一片寬大的鱗，先在鱔魚頭下麵橫切一下，然後剖開，跟著鱗片一轉，就將那麽主骨給剖了出來。
    最後才將內髒什麽的掏出來。
    而案板上，有個血槽，將鱔魚血接了起來。
    陰娘捏著的那片鱗，是透明的，像是魚鱗，卻又在她反過來時，有著彩光閃動。
    更重要的是，鱔魚血黏稠，這片鱗卻滴血不沾。
    她也毫不在意，一根接一根的片著：“這黃鱔血等下用來熬粥，最補了。”
    姬姮也不在意，在一邊道：“你跟她們解釋一下，不要這麽快把黑球弄出來，再拖延一下。”
    陰娘手上沒停，卻嗤笑了一聲：“你不好解釋？”
    “我畢竟是姬氏少主，又和他們有了點感情，所以還是不要說得太明白的好，傷感情。”姬姮歎了口氣。
    拍了拍蘇秦的肩膀：“你放心，你不是這實驗裏麵的，可以離開的。”
    也就是說，我和顧容卿不能離開。
    或者說，就我一個不能離開。
    那個黑球跟著我挪動，如果我出了防線，就證明黑球溢出的地氣，也會出去。
    所以那防線，其實還有個更重要的，就是防我。
    顧容卿，是因為能和我換魂，我不讓她離開。
    陰娘依舊片著黃鱔，看了我一眼沉聲道：“蛇君來過一次，是想帶你走是吧？”
    提及辰化雨，蘇秦又冷嗬了一聲。
    幽幽的道：“弄了一碗血走。”
    “阿柳很重要，目前能控製玄典的，隻有阿柳。”陰娘十分認同。
    看著我道：“其實蛇君也想將你帶走，在這裏麵，你就會變得空無。”
    “但你走了，這裏麵一切都會跟著你往外蔓延，而且其他的看不到。”
    “其實大家都好奇，萬物歸一是怎麽歸一的，又是怎麽個歸法。”
    我聽著大概明白了，陰娘不是光回來取那個影魅的，還是來說服我的。
    就在我引導姬姮發現那顆黑球一直在我腳下，我提出用陰沉木棺將它引出來後，外麵那些存在，知道我要做什麽，怕變化終止，所以讓她來跟我說實話。
    可哪來什麽實話，不過雙是剝了一層假相罷了。
    “很重要嗎？”我已經無力抗爭了。
    也不想再聞這鱔魚的血腥味，往後退了幾步：“要到什麽程度才算？”
    “看你能堅持多久。”陰娘將魚鱗挑出的鱔魚骨抬起，懸在空中：“人類可能剖開同類的屍體，從而研究出治病的辦法，你認為跨出這一步，是成功，還是失敗，或是沒有人性？”
    “成功吧。”我突然就知道陰娘要說什麽。
    也明白為什麽姬姮要讓我們進來說了。
    鮮血淋漓的場麵，更能激發人體內的獸性。
    其實文明才多少年呢？
    造就文明的代價又是什麽？
    也不過是無盡的殺戮，無盡的血腥。
    人類每往前一步，都是靠試驗得來的。
    就像現代醫學，能開刀換器，是解剖了多少具屍體，又是多少醫療事故，才有現在手術的成功率。
    而萬物歸一，這個大節點總會來。
    我現在裏麵，每往前撐一步，掌控的事情就越多，後續能預見，能阻止的辦法也就越多。
    而需要這種預見的，就證明外麵，可能還有和蛇形山一樣的存在。
    或者說，很多蛇形山這樣的存在。
    所以人類還急需這裏的“數據”，來應對外麵的情況。
    這也是玄典為什麽就這麽離開的原因。
    他絲毫不在意，我是不是發動了萬物歸一，因為他不隻一個子嗣。
    就算我留在這裏麵，也會背負著沉重壓力。
    唯一的區別就是，這裏有顧陰生提前一步安排下的防線，可以暫時控製住。
    我輕歎了口氣，朝陰娘道：“我懂了，你們先做飯吧，我在外麵等你們。”
    眼睛瞥著那些被陰娘切段了的黃鱔，苦笑了一聲：“真的很血腥啊。”
    我緩步到外麵的原始森林，隻感覺腿軟。
    直接一步跨下台階，趴倒在草叢中。
    聞著濃鬱的泥土味，整個人才慢慢的放鬆了下來。
    旁邊傳來姬姮的腳步聲，她也趴躺了下來。
    朝我輕聲道：“其實我們都是實驗，隻不過我的暫時成功了，所以到了你這個實驗組。”
    “你一開始就知道這是個實驗，所以你不著急。”我偏著頭，看著她道：“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以她的個性，和眼力，應該知道早說更好。
    姬姮苦笑了一聲，翻過來看著夜空：“我一開始說了啊，該吃吃，該喝喝，是你們活得太累了，總奔著目的去，不想放鬆。”
    “而且你活得夠艱難了，我總感覺這麽告訴你，太殘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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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並不認為這是殘忍。”我坐起來，看著姬姮：“被蒙在鼓裏，才是殘忍。”
    “那你知道真相？”姬姮坐起來，拍了拍身下的草地：“你知道它是活的嗎？”
    “什麽是活的嗎？”我不由的皺了皺眉。
    姬姮卻還是重重的拍了拍草地：“她是活的。”
    她目光堅定，一字一句的朝我道：“我的眼睛，原先會透過你的血肉，看到你骨頭上的節箍，看到你骨髓裏遊動的根須。”
    “同樣，能看到熔漿裏的黑球，看到地心裏的東西，可我看不到泥土砂石，你知道為什麽？”
    我坐著輕吸了口氣，看著她輕攏著的指尖：“所以我們真的很無恥！”
    這種假設，以前就有過，隻是大家不願意麵對罷了。
    姬姮也冷笑了一聲：“她隻是在沉睡，或者說人類希望她一直沉睡，這樣才能為所欲為。”
    “可她總會醒過來，或者說人類等不到她醒過來，光是她輕輕一動，人類就承受不住。”
    “這就是真相！可這也不過是所有真相中的一層，她外麵，還有很多這樣的存在，它們也會和你養的蠱一樣，想吞噬掉她，或是毀滅掉她。”
    “抑或是，她們都不過是誰的食物，在食道裏快速下墜，最終落入胃裏，被消化，那也就是宇宙大爆炸。”
    “這也是真相！”
    姬姮抓了把泥，送到我麵前：“可這影響我們生活了嗎？沒有！”
    “你知道這裏麵的情況，是個實驗，可這影響你生活了嗎？”
    “其實你看開一點，也沒有！”
    “你奶奶和蘇老爺子，還有顧氏兄妹，全部都安全了。”
    “顧容卿按你想的，在這裏陪著你，不會再受折磨，想著借她挪魂。”
    “蘇秦也在，你也不用再想著救誰，不會想著殺誰。”
    “這裏對你而言，其實就相當於伊甸園，你想做的，就是和我一起，看著這裏麵的萬事萬物變化。”
    “這它們真的控製不住時，和我聯手，將那顆黑球拉出來，然後解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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