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都該死,你不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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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到那些小手小腳拉扯我時,我臉上、身上已經全是這些冰冷的小手小腳。
連眼睛都被這些手腳亂摸著,被掰扯著。
而嘴鼻,更是被掰扯著生痛。
我人已經被拉到隻離牆麵一掌的距離了。
這就好像,有無論的小人,透過一個個網格,伸手在努力的抓拉著。
這會它們好像看不見了!
我顧不上多想,用力掙開了被拉扯摁著的手,將臉上那些小手撥拉開。
摸到藏在床頭的紅繩,用力一拉。
事先貼在牆麵的符紙,“嘩”的一聲燃起。
明亮的符光,照爍著整個房間。
所有小手小腳,好像被灼傷了一樣,瞬間縮了回去。
牆麵晃動了幾下,跟著就恢複了平靜。
我一個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轉目四顧,蘇秦不見了。
可他的手機,就落在床前的瑜伽墊上。
上麵屏幕還亮著,更甚至遊戲還沒有打完,這貨掛機了。
我光著腳,捏著事先準備好的符紙,緩緩朝外走。
在客廳的時候,沒找到蘇秦,卻見到了梁惟惟。
她正靠在陽台邊,靜靜的看著外麵:“醒了?你真是他未婚妻?”
這種時候了,她居然隻關心這個。
我口渴得很,倒了杯水喝:“在看什麽?”
“看他們忙什麽,你想看嗎?”梁惟惟語氣平靜,朝我招了招手:“你睡得好,所以不知道,晚上的時候,才是最熱鬧的,白天大家都在醫院,或者在外麵。”
這點,我倒是不清楚。
我前麵一直昏睡不醒,這才醒幾天,還是容易犯困。
到了晚間,又各種怪夢不斷,實在不知道這晚上的公寓有多熱鬧。
一杯水喝完,還是有點口渴,但不能再喝急了,傷胃。
我端著杯水,又給梁惟惟倒了一杯。
待客之道,還是要有的。
走到陽台,遞給梁惟惟:“我看看,有多熱鬧!”
梁惟惟接過水,小小的抿了一口:“我不能多喝水,傷腎。”
我正灌了一口,被她這一句,嗆得都不知道敢不敢咽下去了。
她聲音卻有點幽怨:“既然有地獄,就應該有因果報應,可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要遭這些罪!”
這就沒得說了,因為說不清。
我從防線裏出來,見過從梁惟惟更不能理解的遭遇。
那些被鎮在德貞診所下麵,被收藏成手辦的少女,她們的人生才剛開始,又做錯了什麽,落得這樣的下場。
所以我有時不太相信因果報應。
這裏麵涉的水太深了, 誰也不知道怎麽個報應法。
憑心而已。
梁惟惟從我的沉默上聽出了什麽,低笑道:“你是不是在心裏罵我,為了活命,害死了這麽多人。虎毒不食子,我還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放過。”
“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我將嘴裏的水吞下去,直接回懟:“我真沒這麽想,我就是在想因果報應的事情。”
“哼!”梁惟惟不信,朝我指了指01戶型那邊,低聲道:“就是那一戶,前天晚上最後回來,然後在醫院和公寓的小巷子裏,灑了一框垃圾。”
“就是那種很多軟管、布條的垃圾。也不是灑的,就是像你們設魚線一樣,搞了個什麽東西,隻要後麵走那條巷子,就會拉扯著垃圾桶倒下來。”
“然後裏麵的軟管、布條灑地上,等急急的推著輪椅過去時,這些東西又會轉纏在輪子上。”
“硬推吧,推不動。拉扯吧,這些東西又多又卷得緊,不好拉扯。”
“那個被獻祭的大姐,扯了很久,都沒扯斷。你知道她最後是怎麽弄斷這些纏著輪椅的軟管、布條的嗎?”
“不知道!”我沉眼看著她,發現她也有極強的傾訴欲。
顧善蓮被蛇葬,埋在蛇形山十幾年,除了阿蓮和冥淵,幾乎也沒有什麽人說話。
梁惟惟可能會更慘,她是個活人,還是個病人。
又得天天送外賣,天天觀察整個公寓的住戶。
心裏清清楚楚的知道每個人的小九九,迎來送往的,卻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聽到她真實的想法,這種憋屈感,更難受。
“是用嘴咬斷的!”梁惟惟苦笑一聲。
幽幽的道:“那些東西很髒啊,混在垃圾堆裏打過滾的,沾了不知道多少汙水。”
“可她知道,不及時回來,就會沒命,就趴在地上,用牙齒將卷著輪椅的軟管、布條一點點咬斷。”
“你懂那種感覺嗎?”
我搖了搖頭。
這點上,我碰到的事情雖多,可大多不過是救不了,落在我身上的確實不多。
沒有這種屈辱感!
梁惟惟又是冷笑一聲:“可就算她咬斷了,小區入口那裏,也有道防線,她依舊沒能趕上。”
“更何況那輪椅還被人動了手腳,在前麵翹起時,椅子會後滑,然後拉倒。”
“她和她老公的命,早就注定了,因為她支撐不住了。”
“你知道為什麽嗎?”
我捧著杯子,依舊老老實實的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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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惟惟很羨慕的看了我一眼,抿著嘴唇,又輕碰了碰水麵:“因為她沒錢了。”
“是不是很搞笑?”
“你們從來不擔心錢的問題,因為你們根本就不需要錢,你們要的東西,都有人送過來。”
“所以你們可以想買什麽就買什麽,就算是在這裏住不了多久,也會還一堆東西。”
她轉手指了指:“什麽豆漿機啊,咖啡機啊,烤箱啊……,居然還有瑜伽墊,各種擺件,活得真精致啊。”
她不說,我還真沒怎麽在意。
這些東西,大部分應該是姬姮買的,她向來講究“悲觀徹悟,樂觀生活”。
在防線裏,那樣的處境,她都照樣能吃喝玩樂。
連蘇秦都學著她,點個外賣,還得換碗,換上筷子、湯勺才開始吃。
不過回想起來,那個阿姨家裏,好像沒這些東西,都是極簡的。
連她孫子溜的那個滑板車,估計也是二手的,或是撿的,很舊,前麵的那個卡通人物都撞破了。
梁惟惟見我沉思,冷冷的道:“你們根本不知道世道艱苦,那個大姐已經兩個月沒交房租了。”
“這還就算了,她省吃儉用的交醫藥費,也不過是熬過一下又一下。”
“知道那天,她為什麽要點六點多才往家裏趕嗎?”
不是說醫院那邊打完藥,晚了嗎?
梁惟惟見我不解,嘲諷的冷嗬一聲:“她很久沒吃飯了,六點半的時候,醫院外麵那條街,會有些看病的家屬第一批出來吃晚飯。”
“她得等人家吃完,才好撿剩下的吃點。”
“再幫人家洗點碗,換點錢。”
“要不然,一天都支撐不下去。”
“你說她這樣的熬著,有什麽意思,還不如死了!”
我隻感覺口渴得不行,將杯子裏的水,都灌了下去:“所以你沒有救她們。”
“就這麽看著她,拚盡全力後,依舊走向滅亡!”
“這棟公寓樓裏的,都不值得救!”梁惟惟看著我,眼神低垂。
幽幽的道:“他們都是想要用別人的命,來救自己的命,有什麽值得救的!”
“就像那個讓你對別人動手的大姐,她以為大家都動手,利益均分,救了她家孫子,就可以了?”
“但她還是害了性命,就因為沒落在你頭上,你得了好處,就認為這事是理所當然的了。”
“我告訴你,來這裏的,都該死!病人也好,家屬也罷!”
“我也該死?”我好笑的瞥著梁惟惟,將空杯子和她碰了一下:“你也該死?”
“都該死!”梁惟惟居然沒有否認。
端著杯子,又抿了下水:“我惜命,可也該死。但你不該死!”
“哦!”我這倒感覺好笑了。
她連多喝口水,都不敢,怕傷腎。
卻又說自己該死。
然後明明最恨我,卻又說我不該死,這中間的邏輯,完全不通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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