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犧牲什麽,然後……得到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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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記的那句話嗎?
    有得必有失?
    啊,不是,不是那句,是這片大地連畜生都不如,連鉗獸都比他知道什麽叫做憐憫
    你要知道這片大地是不公平的,你不能期望它公平,這是在白日做夢,說真的
    沒有人應該去期望這片大地不去吃人,期望它可以忍住饑餓兩眼放光得看著那些它愛吃的東西,流著口水
    哦,我好像已經聞到它的口水味了,你可以猜猜是什麽味道的
    腥臭味?還是無味?
    都不是,是甜的。嗯……你吃過巧克力嗎,那種帶著苦澀的甜味,那種味道,咬下一口先是苦澀的,然後會是一種幸福的甜味,那種讓人覺得自己還活著的甜味
    什麽,為什麽是這個味道……因為我現在正在吃巧克力啊,聞到的肯定是巧克力味,你還能指望我吃它的口水不成?
    我在開什麽玩笑?這是答案嗎?到底是什麽味道?
    我說過,把這片大地比作一個人是很蠢的,就像是把命運當作一個商人一樣。這片大地比人更加多變,也更加不受控製。命運也是,它從來就不應該是一個商人,它隻是一個……一個骰子
    不是有那種比喻嗎,命運是一個骰子。我想這個骰子肯定灌了鉛
    至於這片大地,我想它更像是……你知道的,那隻該死的半死半活的貓
    不不不,它不是貓
    它是那個箱子,它會往裏麵放毒氣,然後戲謔地等待著貓死去或活著,然後等到結果後就再來一遍
    什麽,你問那些貴族也是貓嗎?
    當然不是,他們是那個放毒氣的裝置,大多數時候,他們都能決定貓的生死,大多數時候
    哦,我不是在強調那些少數時候的可能,因為這些其實也歸命運管,所以我說過
    這片大地就是自私的,命運也是自私的
    他們連畜生都不如
    ————
    蘇珊是在晚上走的,在瑪拉睡過去之後,她瞧瞧的站起身,趁其他人都已經睡去,趁火堆已經熄滅的時候離開了,道森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他隻知道等到他走到那裏的時候,瑪拉就一個人在那裏睡著,她身上還披著衣服
    道森也不知道蘇珊走之前有沒有吻過瑪拉,她往哪裏走,她有沒有回頭,道森都不知道
    他隻知道傑克也已經睡過去,下半夜是他和那個冷漠的傭兵小姐一起守的,他隻知道熬過這幾天他們就可以離開這片荒原了
    現在想想,還真是幸運啊
    道森爬上山坡,坐在上麵看著黑暗的夜空,他忽然想抽煙了
    幸運的遇到了善良的菲林小姐,幸運地讓她可以救助他們,幸運的讓大家可以可以活下去
    很幸運,不是嗎?
    道森想衝著雙月大聲這麽喊道,因為他懸在喉嚨上的心中要降下來了,帶著遺憾一起
    至少大部分人活下來了,不是嗎
    “很幸運,不是麽?”並非沉悶地聲音從道森的身後響起,帶著一貫的冷冽和平靜,卻又有些其他的什麽意味
    道森下意識地轉身說道:“傑西卡小姐,您還沒有睡……嗎?”
    眼前的傭兵穿著和洗罪一樣的風衣,別著和洗罪一樣的銃,她柔軟的貓耳在風中搖擺著,帶著風衣一起,道森可以看到她的手中把玩著一枚金屬的勳章,他在老布福德的手中見過,也在瑪拉的手中見過,那枚英雄的勳章……他記得是瑪拉送給洗罪的
    那張臉上沒有帶著麵具,刻著白色準心的瞳孔中心帶著非人的紅色,讓道森有些發寒
    而她姣好的臉上也沒什麽表情,她的麵貌和傑西卡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隻是更加成熟了,也更加的不顯情緒。她隻是這麽看著道森,等著他的回應
    道森可以認出,眼前的人就是摘下麵具的洗罪
    “洗罪小姐,您的臉和傑西卡小姐很像……”道森沒去問為什麽,隻是轉頭繼續看雙月的純白,“傑西卡小姐不知道?”
    “沒幾個人知道。”洗罪這麽回答道,坐在道森的身後,從煙盒中抽出一支煙,將白色燒的微紅後才抿在嘴唇中,慢慢地吸一口後便夾在手指間,她的另一隻手還在把玩那枚勳章,“呼——傑西卡也不知道。”
    “那我就不問啦。”道森扭頭看看洗罪手中的煙,“可以給我一根嗎?”
    “喏。”洗罪沒有多少猶豫,抽出一根後丟給道森,“抽吧,道森,抽吧。需要我給你點煙嗎?”
    “不需要了嘶——呼——”道森取出自己的火機給香煙點燃,看著好像螢火蟲的火星在黑暗中搖晃緩慢,“洗罪小姐……是想和我聊些什麽,對嗎?”
    “……你的女兒,是怎麽死的?”在沉默後,洗罪這麽問道,眼簾垂著,又吸進去一口煙,接著吐出
    “被拓荒地的主管在逃跑的時候撞到,摔在源石上……死了。”道森沉悶地說道,沒有再去吸那口煙,“她和瑪拉一樣善良。”
    “道森,你是個傭兵。”洗罪看著背對著她的壯漢,沒有去用自己身體裏的儀器去分析些什麽,“就算得了礦石病也比其他的體質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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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得礦石病,這是我騙他們的。”道森輕聲糾正道,“我的女兒不小心得的。我付不起那些保險,所以我和她去了那兒。”
    “你的妻子呢?”
    “早些時候病死了。我的女兒已經是我的唯一了。”
    “所以你殺了他。”洗罪這麽說道,她從蘇珊的隻言片語中組出了一個真相,“你趁著那些雇來的雇傭兵沒注意,用手裏的工具殺了他。像是敲或者打。
    據我所知,拓荒者們不應該被拓荒公司這麽容易的拋棄,即使天災來了,你們的主管就算再怎麽不情願也會帶著你們。他雇了雇傭兵來管你們。”
    “嗯。”道森應道,“如果沒有我的話,我們應該被帶走,送到另一處去。如果不是我,老布福德也不會死,蘇珊也不會死,許多人都不會死。”
    “蘇珊讓你別往心裏去。”洗罪提醒道,“她希望你不要自責。”
    “是啊,但我怎麽可能不自責?看著他們一個個走或者死,我怎麽可能不自責?”
    “犧牲什麽,然後得到什麽。”洗罪這麽說道,抖了抖煙灰,“我想你已經做好這個準備了。”
    “是的……隻是真正見到那些事情後,我才知道我有多天真……真是白當這些年的傭兵了。”道森苦笑著說道,“那些傭兵見著他們的老板死了,拿著武器也不想和我們這些感染者鬥,害怕自己也變成感染者,就趁著天災還沒來的時候,開著車先走了。他們沒有拿走多少食物。”
    “於是你們就靠著這些食物走到現在。”洗罪接著道森的話講,“期望你的那些前同事可以看在你們都是拓荒者還有些價值的份上救你們……黑鋼國際的車隊一般都會有空。”
    “是的,您說的很對。”道森承認道,“我想過傭兵會不同意,隻是沒想到遇到了傑西卡小姐這樣的人呢……”
    “真幸運啊,不是麽?”洗罪吸了最後一口煙,將還泛著紅色的煙頭丟到地上,她重新又抽了一根煙抿在嘴中,“道森,真幸運啊,不是嗎?”
    道森的身體忽然一震,他慢慢轉身,不可置信地盯著洗罪準心的瞳孔,那眼睛似乎已經看穿了他
    “真幸運啊,不是嗎?”洗罪手中的打火機被點燃,將煙燃燒起來後,她抬手拿下那支煙,“你還有別的‘籌碼’,道森。”
    “……還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啊。”道森揉揉腦袋,“我……我承認,我想過要是您和傑西卡小姐不答應的話,就動用一些手段。”
    “憑你的棍棒?”洗罪用夾著煙的手指指道森,“你連傑西卡都打不過。”
    “還有幾把弩,我從拓荒地帶出來的。”道森如實說道,“但現在那把弩我用不上啦。我也沒想過要殺死您和傑西卡小姐,這句話是真的。”
    “我聽的出來。”洗罪吸了口煙,直直地咽了下去,“道森,還不夠,要是你遇上一隊傭兵呢,你又該怎麽做?”
    “……我身上可能背著懸賞。”道森一咬牙這麽承認道,“我殺了那個主管,拓荒地公司肯定知道。”
    “然後你就裝成劫持那些拓荒者的匪徒,在你被傭兵殺死後,他們就必須帶著那些人走。誰幫你執行?”洗罪平靜地問道
    “傑克那小子,他知道我的計劃。”道森當即答道
    “是個不錯的人選。”洗罪又抽完一根煙,比剛才那一根要快上不少,“再來一根嗎?”
    “好。”道森接過洗罪遞來的煙,再次點燃,“……好煙。”
    “呼——”洗罪給自己又點上一根,道森有些捉摸不透那雙冰冷的像是武器的眼睛裏到底會倒映些什麽,“……你看到那裏的雲了嗎?”
    洗罪將手中把玩著的勳章放到口袋中,指了指源石晶簇對麵的雲,是白色的,在夜空中不算太明顯
    “看到了。”道森點頭,雙月的輝光讓他看的很清晰……很清晰
    “那個方向是你們的拓荒地的方向吧?”洗罪淡淡地問道,“那裏的天災雲去哪裏了?”
    “興許是散了呢?”道森猜測道
    “一個月前,一位天災信使在這塊地區發放了天災預警。”洗罪的表情依舊是冷淡的,“天災還沒有落下,在荒野上行走的除了天災信使以外,大多數的人連普通的天氣和天災都分不清。不……他們甚至不會寫字。”
    洗罪抬起眼眸,盯著眼前的壯漢:“這才是你愧疚根本吧?”
    “……我曾經在一次任務中救了那個天災信使一命。”道森沒再抽煙,隻是放在手指間,“他願意幫我這個忙。按照原本的計劃,他應該來接應我們,帶著食物。”
    “他沒有來。”洗罪的表情沒什麽波瀾,“你讓他虛報了天災的情況,偽造了一場從未有過的天災,希望以此機會逃離這個拓荒地,帶著他們……不,你或許剛開始隻想到了你的女兒,因為一個天災信使根本帶不了這麽多的食物。”
    “……”道森沒有回答
    “一個受過黑鋼國際專門訓練的傭兵,隻要逃出拓荒地在哪座城市都可以生存,有天災信使的擔保更是可以如魚得水。而剩下的人也可以換一個好一點的環境,甚至換一個主管,你是這麽想的,對嗎?”煙燒到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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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你沒有想到那個主管殺了你的女兒……”洗罪話忽然停到一半,她意識到了什麽,“……哦,那個主管是故意的,他看出來了,對嗎?看來他比其他人要有文化一些。但他沒有和其他人說,也沒和那些傭兵們說。
    我猜他不知道,但是就算是一個蠢人都可以猜到吧,這些被感染的拓荒者當中到底誰有那種本事,誰最有可能。他可能想試探你,要麽幹脆是故意的,他撞了你的女兒。”
    道森捏著香煙的手越來越緊
    “你的女兒就這麽死了,那個主管大概也沒想到你的女兒就這麽死了,也沒想到他雇來的傭兵不敢和感染者對抗。嗬……真是諷刺。”洗罪吸完最後一口煙,將它丟到地上
    “我想後麵你自己也可以猜出來吧?那個天災信使被你的主管舉報了,更戲謔一點,他正好碰上其他天災信使,不論如何,你都沒有再預定的路上看到他,看到他帶著食物。
    我不清楚你到底是出於什麽樣的想法去帶領那些人走到這裏的,不過你的確做到了去收拾自己所造成的結果,你的確帶著他們找到了救助。”
    洗罪站起身,月華灑在她紮著馬尾的黑發上,讓道森覺得眼前的傭兵很是冷血,冷血的像是一個機器
    “你是個罪犯,道森。”洗罪輕聲宣判道,“聯合天災信使一起製造了一起恐慌,造成一家拓荒者公司不必要的損失和一個拓荒地主管的死亡,更是玷汙了哥倫比亞一直以來推崇的狗屁拓荒精神和天災信使之間心照不宣的信條。”
    洗罪的每一個詞句都咬的很緊,咬的道森喘不過來氣
    “現在,你要帶著這些拓荒者一起去另一個拓荒地,把你們的公民證連帶著你的罪證一起呈交給哥倫比亞。”
    哥倫比亞,多麽沉重的詞語
    “把自己和你是共犯的詞句寫在的臉上,用那些源石和淚水去證明你和他們是一起的,你帶領著他們偽造了天災的訊息,趁著混亂殺死了那個主管,徹底將拓荒精神踩在腳底下……你猜猜你們最後的結局會是什麽?”
    拓荒公司不會放過道森,也不會放過他們……絕對不會
    哥倫比亞政府也不會因為拓荒者的身份提供庇護,會沉默不作聲,像是一個劊子手,舉著利斧,等待行刑
    “當然,你可以去想,那個天災信使或許隻是遇上麻煩了,而不是被關在哥倫比亞的監獄中。當然,你可以這麽想。”洗罪抽出銃,上膛,哢擦聲很是清澈,道森很熟悉那樣的聲音,有這樣的聲音就意味著會死人,無一例外
    “道森,我不在乎你到底是怎麽想的。道森,你可以否定我說的一切猜測,你可以大聲的反駁我,拿出你的現實,道森,拿出你的保證。”傭兵的銃是黑色的,上麵劃滿刻印的痕跡,道森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他也不想去問
    洗罪在催促:“不要沉默,你不是啞巴,你也不是礦石病長到喉嚨裏的人。”
    “去犧牲些什麽,然後得到些什麽。”道森坐在岩石上開口說道,他抬起手,將快要燃盡的煙抽完,“洗罪小姐,你的這句話很對……我們總要犧牲什麽,才能得到什麽,對嗎?”
    “……對。”
    “你在哭。”道森提醒道,在他的視角中,一滴滴的紅色液體正滴落在他的眼前,滴落在沙黃的大地上
    “我知道。”
    “嗬,洗罪小姐,其實我還想過讓傑西卡小姐給我打官司,您信嗎?我知道這不可能,傑西卡小姐不可能給我們每一個人都打一場官司,他們也不會給我打官司的機會。。”
    “……”
    “我就權當您信了吧。我隻是在想,傑西卡小姐都這麽幫我們了,我也不能再這麽自私的去索要了……瑪拉說我是英雄,嗬,傭兵怎麽可能是英雄,把他們帶到這裏的人怎麽可能是英雄?反正我不會相信。”道森低著腦袋,洗罪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我其實也不知道我是怎麽想的,我隻是眨了幾次眼,那個哥倫比亞粗口就倒在我的麵前,再眨幾次眼,我就在隊伍的最前麵了,我想過,我想過拋開他們自己走,我認得路,自己一個人走活著的可能也高些……您能明白嗎,就是那種……唉——我做不到。”
    自己應該是笑著的,道森不知道,他隻是低著腦袋,去盲目的描繪一些東西
    “我們總要活著的,洗罪小姐,他們總是要活著的,至於我,我總該要死的。我總要被犧牲的。”
    到最後,道森如此說道,他請求道,“請把銃給我,洗罪小姐,就現在吧……別讓他們看見,也別讓他們都知道,不知道才是好事……傑克會幫你處理好的,那個孩子很明事理,他知道該怎麽做的,也請把真相告訴他。”
    道森抬起腦袋,想要從洗罪手中接過銃,隻是他並沒有看到遞過來的銃,隻有一個黑黢黢的洞
    “……不需要。”血紅色的淚水在洗罪的臉頰上劃出猩紅的線條,她的眼睛微眯著,淚汪汪的。她的手指扣在拌機上,扣的很緊,洗罪倔強地強調道,“不需要。”
    “洗罪小姐,你和傑西卡小姐真的很像啊……”道森直起身體,迎著那銃口,“連哭的樣子都一模一樣,也一樣善良啊。”
    “……”洗罪睜著眼,血紅色的淚水自她黑色準心的眼瞳中不斷流出,劃過臉頰掉在地上或風衣上
    一滴,兩滴,三滴……
    道森似乎看到了火光,他忽然想起,他應該說些遺言,洗罪也在等他說自己的遺言
    壯漢眯起眼睛,看著銃口。道森聽清了他最後說了些什麽
    我們總要活著我總該要死的)
    一聲銃響打破了夜的靜謐,卻沒有打破拓荒者與孩童們喜悅的美夢,那一晚隻有兩個人被銃聲驚醒
    傑西卡和傑克
    而等到他們趕到那處山坡的時候,帶著麵具的洗罪坐在石頭上,她的對麵是已經死去的道森,他躺在地上,已經沉默睡去。他的眼睛是閉著的
    至於洗罪,她拿著一把小刀,往自己的銃上又刻上一道痕跡,一道白色的痕跡,在黑色的銃上十分顯眼
    她刻的很用力,地上屬於道森的血濺開,將所有血紅的痕跡全部融化凝結,沒有人會知道裏麵混雜了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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