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梅的指腹在端口來回摸索，冰涼的金屬材料粘上楊梅的體溫。楊梅小心地將手從口袋裏抽離，將指腹放在人中處用力吸一口氣。
    樟腦的味道很重，在這味道之下還混著一絲雞毛和尼古丁的氣息。
    “口袋裝回憶？”
    紀文花自顧自道，“所有你不能那這裏的衣服，你爸都有順序的。”
    楊梅難以想象鄭斌每個月來一趟這麽忙，要安撫紀文花，還要看這些衣服講故事。楊梅再次將手伸向衣櫥裏，連衣裙從頭到尾都隻是柔軟的不了，淺藍色呢料西裝就不同，當楊梅的手移動到西裝口袋，那裏也有一個冰涼的硬物。從觸感來看，和第一件衣服一模一樣，尺寸、手感、形狀，以及味道。
    “那你也給我講講，這些衣服有什麽回憶？我怎麽不知道你們感情這麽好？他每次都怎麽講？”
    紀文花忘了說明天要上班的事，精神抖擻。鄭斌和南邊小鎮就是紀文花全部的青春和人生。鄭斌對著這些衣服說了快八年，紀文花怎麽會不知道。
    “那就從你剛摸的淺藍呢料西裝說起，這件是05，是來慶成後他給我買的第一件外套。那時候剛來慶成我都不好意思出門，沒個像樣的衣服。慶成路上的男男女女打扮五顏六色的，我的衣服都是黑的白的。你爸就說要給我去買件衣服，就在慶成百貨商店，那時候是慶成最好的百貨商店。”
    “然後他就在那裏給你買了這件衣服？”
    “不是，然後我看中的是一個大紅色的呢料外套，但那件外套，要一千塊，你爸剛來，你又要花錢，根本拿不出一千塊。後來看到這件藍色的，兩件樣式一樣，就是顏色不同，但便宜了好幾百，這件隻要三百九十八，不就是四百塊。當時差不多是你爸積蓄的四分之一。”
    楊梅沒覺得這個故事有什麽特殊意義，“他每次來還要再說一遍這個？你確定嗎？是不是你自己沒事看著衣服說啊？”
    “真的是你爸說的，這個衣櫥平時我是肯定不會打開的。”
    楊梅知道紀文花沒有說謊，因為紀文花根本不會新事物，她哪裏知道優盤是什麽，她也不抽煙。可這個故事就是沒有任何的意義。
    楊梅邊聽著紀文花說，邊再次將手伸向衣服口袋。手掌收回展開在紀文花麵前，紀文花沒有反應的還在說著。
    燈光下楊梅通過視覺仔細看著手掌裏的物體，它和想象中一樣，是一個隻有半截手指大小的優盤。優盤金屬鈦鋼材質，隻有一個商標，沒有任何裝飾，也沒有做標記。
    優盤一頭是可以伸縮的拉環，另一頭是沒有蓋子直接插入的接口。
    “這是什麽？”
    紀文花迷茫地看向楊梅，“什麽？哪來的？”
    換楊梅搖頭，“他說這些故事時有沒有說過什麽和我有關的？”
    紀文花眼眸亮起道，“我就說你和他是父女連心，他每次最後都說，以後他要是不在了，要把這些衣服都傳給你。你說你要這些衣服幹什麽？”
    楊梅此刻確信，鄭斌在信封裏藏的鑰匙就是為了這裏。
    楊梅趁紀文花陶醉時將掛著的一排衣服挨個摸了一遍。衣服的擺放看著隨意，但卻又有一定的規律。每幾件沒口袋的衣服後會有一個有口袋的，這一定是故意掛成這樣的。
    楊梅記得這裏的好幾件衣服，如果按照購買時間，它們的順序並不一致。如果是按照衣服功能，那兩件襯衫中間連衣裙，連衣裙後麵掛冬天的羽絨外套也很奇怪。
    這裏唯一可能的規律是每件衣服帶口袋短款衣服都是按單數分，帶口袋的長款衣服按照雙數。
    無論單數還是雙數，它們的口袋裏都有一個優盤。
    這些優盤長得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差別。楊梅不敢把它們全部拿出來，怕破壞其中的規律。紀文花的講述太慢，但楊梅從講述中感受到所有衣服都有一個共同點，有編號，有購買時間，購買地點，或者第一次穿著的地點。
    楊梅挨個問了一遍，一共八件有口袋的衣服，三件長款，五件短款，連在一起從左到右分別是：
    編號08，白色收腰長羽絨，購於2012年購於新城商場，第一次穿在過年在慶成飯店吃飯。
    編號01，藍黑格呢料西裝，購於2004年，是鄭斌第一次給紀文花買衣服，買的是親戚二手的。
    編號05，淺藍呢料西裝，購於2010年慶成百貨，當時買了就穿了。
    編號07，玫紅色滌綸西裝，購於2011年慶成百貨，第一次穿在過年回老家南城酒樓的過年酒席。
    編號02，黑色呢大衣，購於2013年，新成商場。
    編號03，綠色小羊皮西裝，購於慶成百貨，第一次穿是在楊梅的小學家長會。
    編號06，暗紅色長款羽絨服，購於2005南邊老家商場，第一次穿在生了楊梅出南方婦幼醫院時穿。
    編號09，棕色燈芯絨短外套，購於2003年南邊老家，第一次穿是在和鄭斌約會時。
    楊梅在手機備忘錄裏記下，每一張衣服圖片上寫下備注。她又在後打的衣櫃轉角展示櫃上拿了一支馬克筆，在每個優盤上寫下編號。
    “你幹什麽啊？你聽沒聽我說啊？你別把衣服弄亂了，你爸要不高興的。”
    “他不是跟你說他不在了這些都給我嗎，我動一下怎麽了。”
    “你別烏鴉嘴，你爸怎麽會不在。”
    紀文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注意到楊梅到底是在找衣服，還是在做別的事。做完這些雷婧又在衣櫥裏摸了一遍，再也沒有摸到其他的硬物。
    她將這些優盤都裝進口袋後關上櫃門，這衣櫃開得麻煩，關起來也不容易。隻聽得砰一聲，紀文花焦急地絮絮叨叨。
    “這是老櫃子啊，你小點力氣啊，是不是把上麵的插銷弄掉下來了？”
    楊梅理虧，她推的衣櫃門，但她也不覺得自己的力氣有多誇張。
    “衣櫃太老了關我什麽事啊……”
    “太老了你就不要碰啊。”
    紀文花小心翼翼地將卡住的衣櫃門拉開上下查看。上麵的插銷似乎很穩當，下邊的插銷也沒有移位。
    櫥門移開的縫隙裏，一個硬物落在地板上，滾進衣櫥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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