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梅正在組織語言，怎麽和母親說這些。母親一直以為鄭斌是有苦衷的，以為鄭斌是迫不得已的。她即使拿到錢還是省吃儉用，也總是自責自己沒有本事，幫不到鄭斌。
    可現在她看到鄭斌身旁的王曉麗，看到鄭斌膝蓋上大腦的小男孩，她臉瞬間通紅。她出門前的怯懦，她每個月對鄭斌的關心，她一直以來的善解人意，算什麽？算天大的笑話。
    楊梅感覺到母親的手臂抽離，她下意識抓住母親。一個每天體能訓練的運動員此刻的力量不如一個中年主婦。
    母親昂首挺胸，複古的大衣在她身上好似戰袍，她的是現在店門口的菜單上短暫停留，多年的溫柔退讓在此刻被憤怒燃燒。
    海報上的大字寫著“兩人餐優惠488”。她每年生日都舍不得吃這麽貴的，但這竟然是鄭斌和王曉麗的日常。
    “啪”
    她的手振得發麻，但聲音卻沒有在人山人海的商場裏蕩起多少漣漪。這一巴掌打在王曉麗臉上，也打在楊梅母親過往的自卑上。
    以前王曉麗回村總是昂著頭，說著村裏人稀奇的事情，穿著村裏人羨慕的好看衣裳。
    如今王曉麗還是那麽光鮮，和玻璃裏沒有任何科技又營養一般的楊梅母親相比熠熠生輝。
    可楊梅母親有的是委屈，有的是底氣。她根本不在意玻璃裏她的模樣，在剛才看到三人那一瞬，她就知道她早就沒有臉麵。
    如果鄭斌是她的天，現在天塌了。而旁人的眼光和她又有什麽關係。
    “你們兩什麽時候搞在一起的？”
    “原來你這麽多年不回家是因為你在外麵有別的家？”
    “你還有個這麽大的兒子？是我不生嗎？是你說有小梅就夠了。”
    “啪”
    楊梅母親一頓輸出，給了王曉麗左右兩巴掌。王曉麗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的第一瞬間就是將兒子抱在懷裏，捂住他的眼睛。
    周圍人開始朝此處張望，排隊等餐的人更是饒有興致地拿起手機打開攝像頭。
    楊梅母親見狀更加充滿力量，她揚手又給了王曉麗兩巴掌。王曉麗眼神閃爍道，“你……你……”
    楊梅母親又是一個巴掌，此刻人群裏開始議論，議論男人出軌在外麵養小三和又一個私生子的故事。
    王曉麗的兒子怎麽能是私生子，她不答應。她看向鄭斌，可鄭斌竟然沒有舉動，王曉麗懷裏的男孩已經哇哇大哭。
    王曉麗索性喊道，"你是誰啊？我們是夫妻，你是哪裏來的瘋子啊？你再這樣我報警了。"
    群眾開始轉向，猜測是兩人到底誰是真的。因為作為男主角的鄭斌坐著沒有反應。正常情況下這種時候男人不都是護著小三的嗎？而且小男孩明顯受到驚嚇。
    楊梅母親見狀大喊，“王曉麗，別以為我不記得你，你不就是我們村的萬人騎嗎？你還勾引我男人，還搞出這麽大的孽種。”
    此刻小男孩哭喊著用力推著楊梅母親，“你胡說，我媽媽叫王可盈，你這個壞人，我不是孽種，我是爸爸媽媽的寶貝。”
    楊梅母親一開始讓了下小男孩，但小男孩這話一出，她的火氣又上來了。
    “你就是孽種，什麽人生什麽人，你有這個媽，你也不是好東西。”
    楊梅站在一旁看著鄭斌，她任由母親發泄是因為她也發現鄭斌反應很平靜。和上一回在學校門口的停車場完全不同。
    王曉麗衝鄭斌道，“你說句話啊，她是誰啊？我才是你老婆啊。”
    鄭斌眼眸一冷，懶得揭穿王曉麗的謊言，他嘴上卻是焦急。
    他沒有理王曉麗，也沒有理楊梅母親，他隻是看著麵前的小男孩，仿佛做了個艱難而重大的決定。
    鄭斌在所有人和鏡頭的注視下走向小男孩，將他環起，好像是在安慰。小男孩已經哭得頭暈腦脹，指著楊梅母親要父親替他做主。
    楊梅母親更生氣，她用力推著小男孩，而鄭斌的環繞也輕鬆鬆懈，小男孩跌坐在電梯旁邊的垃圾桶前。
    王曉麗衝過去一把抱住小男孩，將小男孩遠離垃圾桶。
    他們的身前是扶梯，身後是咖啡店，左側是剛才等位的餐廳。鄭斌起身向前衝著王曉麗和小男孩，眼裏沒有表情，語氣卻是心疼的。
    “跌疼了吧，抱抱。”
    小男孩大喊道，“爸爸你告訴那個壞阿姨，你是我爸爸，我是你的寶貝。”
    王曉麗也在一旁低頭裝作哭泣狀，“是啊，你說句話啊。”
    楊梅母親衝過來，王曉麗下意識將小男孩抱起放下在更遠一點的位置。鄭斌走過去安撫小男孩，王曉麗要自己擋住楊梅母親的攻擊。
    楊梅母親麵頰和眼白都通紅，好好一個生日遇到這些，怎麽還能快樂。楊梅走過去拉著母親，“媽，別生氣，氣壞身子。”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不是一直跟你說我爸不是好人嗎？”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楊梅和母親說話，王曉麗在身後防守。攝像頭和路人當然關注的也是最激烈的部分。誰都沒看到也沒有人聽到，鄭斌和小男孩正在垃圾桶後邊的電梯下行口，他付俯下身對小男孩的耳邊輕輕道，“你才不是孽種，你是野種，你不是我兒子，你跟你媽一樣都是垃圾堆裏的垃圾。”
    男孩停止哭泣，不可置信地看著麵前的鄭斌。鄭斌再次道，“野種，垃圾，就是你，一直都是你。”
    小男孩哭不出來，他大聲尖叫，尖叫聲打斷著王曉麗和楊梅母親的對峙。王曉麗丟掉麵前的一切衝向兒子。小男孩大喊著後退，腳下一空，向後仰去。
    王曉麗和小男孩的尖叫聲混著路人們的尖叫聲，終於在商場裏產生一塊塊漣漪。
    安保警察醫護人員通通聚集，人們將視頻上傳，紛紛感歎，“這商場風水真不好，剛有個跳樓的，這又來一個掉下電梯的。”
    “是啊，小孩這麽小我看跌得不清啊。”
    而鄭斌在著急的外表下，笑出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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