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周離番外: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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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周離。
    周離這個名字是我母皇起的。
    據母皇說,她有一句很喜歡的詩詞,叫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她說,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心性如草般,即便遇難心死,也要借勢重生。
    我倒是不在意這個名字的寓意何在。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名字的緣故,我的心性倒是自小就是冷淡的,對什麽都不起意動心。
    母皇和父後平日裏忙碌,卻也不曾落了對我的教導。
    隻是,我與他們並不親近。
    對此父後還暗中垂淚過。
    我不經意間看到,也心裏毫無波瀾,不明白他為何會因為我的舉動而落淚。
    直到兩歲那年,妹妹出生。
    妹妹一出生,便哭聲震天,引來諸多宮人圍觀。
    不像我。
    據母皇說,我唯有出生時哭了一聲,便再也沒有哭過。
    哪怕是不小心摔了,也若無其事地爬起來,真是摔疼了的話,就坐在原地等疼痛褪去。
    在妹妹的成長中,我終於發現了人與人之間的不對勁,妹妹似是熱烈的,活潑的,人見人喜的。
    同時,我終於發現了我的不對勁。
    我跟所有人都像是隔了一堵牆。
    當我安靜下來的時候,我也能察覺到我的內心似乎是覆蓋了一層厚厚的東西,將自己與其他的人隔絕開來。
    六歲那年,母皇經過深思,將我丟給了陸家的表哥。
    表哥是個遊子。
    顧名思義,他喜歡遊山玩水,然後寫書將自己的見聞記下,或是對著山川作畫。
    表哥將我帶到了大夏朝。
    然後在爬山時,不慎將我丟落在了據說離著大夏朝京城不遠的一處山上。
    我不識獵人留下的獵具,被‘獵’了。
    在山上待了一天一夜,體力消耗殆盡後,我以為我自己短短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了。
    然而。
    一個極為霸道又野蠻的漂亮姐姐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她用匕首費勁地砍斷了那條鎖鏈,我猶記得鎖鏈墜落在石頭上的哐當聲,似是神奇地打破了我心裏的那份厚厚的阻隔。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在大夏朝的皇宮裏。
    我說我叫陸離。
    她喊我狗蛋。
    即便這個名字在周國百姓裏是個罵人的髒話兒,可我並不介意她喊我什麽,隻記得她喊我的時候,我會不自覺地眉眼帶了笑意。
    她握住我的手時,我察覺到內心裏會湧出一些從未有過的陌生感覺。
    在大夏朝皇宮裏的那段日子,竟然使我有了知覺。
    我不再活的像個木頭。
    後來,她說她要去棲梧館的地方讀書,將我扮作小姑娘。
    我拒絕了。
    我想回周國,將我有了知覺的事情,告知母皇和父後,還有……妹妹。
    母皇聽說我要跟大夏朝的玉清公主和親,便笑著給大夏朝的皇帝寫了信,說明了我的意願。
    大夏朝的皇帝沒給母皇回信。
    母皇對此事毫不在意,她哈哈大笑,說大夏朝皇帝是個愛妻如命的,又隻得這一個女兒,定是將他氣壞了。
    母皇後來語重心長的告訴我,大夏朝不會將公主外嫁的。
    她說玉清公主日後是要當女帝的。
    對此,我心灰意冷。
    可父後偷偷問我,想不想坐到母皇的位子,君臨天下。
    我想了想,告訴他,我的想,隻會放在姐姐身上。
    父後歎了氣,摸摸我的頭,他建議我給姐姐多寫幾封信,別讓姐姐忘了我。
    他還說,能讓玉清公主瞧上的男子,必定是人中龍鳳,日後能像他一樣輔佐母皇才好。
    我一邊給大夏朝的玉清公主寫信,一邊開始拚命學習政事。
    姐姐說等我長大,便會再有見麵的機會。
    母皇說,等我過了束冠禮,我可以去大夏朝尋她。
    我曾聽到母皇跟父後私下裏的談話,他們說我是個天生無心的,卻不曾想被玉清吸引,竟是有了心,許是兩人的宿命糾纏。
    天生無心,就像我從不會像妹妹一樣,去憐憫百姓的苦難。
    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評價了。
    不管怎麽說,後來的日子都過得極其舒服,我時常一遍遍翻看著大夏朝的來信。
    一遍遍念著蕭玉清的名字。
    她說要我體恤百姓,要我日後做一個有責任心的皇子,要我承擔起該有的責任。
    十二歲那年,姐姐的來信中,邀我去大夏朝看她的太女親封禮。
    臨行的前一日,妹妹在馬背上摔了下來,雙腿撕裂了筋骨。
    太醫說再也站不起來了。
    我知道,母皇和父後一直將她私下裏當做繼承人培養,如今妹妹的腿壞了,不能再站到朝堂上。
    不是皇帝不能有瑕疵,而是瘸了腿的皇帝不能震懾天下。
    我問母皇,我還能去大夏朝尋姐姐嗎?
    母皇沉默了。
    她第一次在我麵前沉默。
    她捏住了我的肩膀,告訴我,兒女情長比不得家國大業。
    之前有妹妹在,我可以有選擇的機會,如今妹妹失去了她的機會,我也失去了……我的機會。
    蕭玉清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己要承擔的責任。
    七歲之前的周離,並不認識蕭玉清,或許會拒絕這份責任,可十二歲的周離,已然拒絕不掉。
    我沒有去成大夏朝,也不再給姐姐回信。
    我想,以後的周離,就當沒認識過姐姐吧。
    後來的日子,是完全被黑暗侵蝕了的。
    皇子周離要求被封為太子的喊聲愈發高漲,我知道,他們期待看我上位,比期待妹妹更甚。
    我不知道自己怎麽長到了十六歲。
    原本期待無比的束冠禮,變成了我的枷鎖和牢籠。
    朝臣提出讓我納妃。
    我猶記得我心裏看向那人的冷漠,等我日後登基,誰敢說這句話,我定要砍了他的頭。
    可是。
    老天到底是眷顧我的。
    突然有一日,妹妹說自己的腿似乎有了知覺。
    她開始日複一日不停歇的練習站立,我每日處理完自己的公務,第一件事就是去監督妹妹。
    我對她有著常人無法想象的期待。
    一直以來,妹妹受傷的事情都被瞞的嚴實,甚至母皇為了隱瞞消息,命人用人皮麵具做出了妹妹的樣子,替她上學,四處活動。
    皇天不負有心人。
    妹妹真的站了起來,她像幼時一樣學步,後來愈發熟練,太醫說,再過一兩年,她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束冠禮上,我見到了大夏朝的太上皇和太後。
    我這才知道,姐姐已經登基為帝。
    他們說,姐姐一直在惦記我。
    他們向母後提出兩國聯姻,成全兩個孩子。
    我看向了母皇。
    母皇似乎早就料到了,她對我笑著抬了手,許我離開。
    我。
    即刻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