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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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嗚咽了一聲,
    她沒醒來,似乎是陷入了噩夢中,
    手掌下壓,他感受到她依舊隆起的小腹,剛落完,還沒恢複,貼著他的掌心,好像下一瞬就會有力道踢上來,和他玩鬧,告訴他,爹爹,我好著呢…
    他等了許久,
    熟悉的踢踹再也不曾出現,
    孩子走了…
    走了,
    再也不會回來了。
    忽而臉頰一涼,大顆的淚水砸下來,
    他慌亂地拭去淚痕,可越擦越多,淚水開了閘一樣湧出來,他捂住臉,想咽回去,可心中的悲鳴一齊湧現,衝出胸腔,衝破咽喉,哭出聲來。
    那悲傷來得洶湧,
    鋪天蓋地,誓要把他淹沒,
    他俯下身,額頭相碰,大手撫著少女臉頰,肩頭不住地抖著,泣不成聲。
    …
    兩個月了。
    他像往常一樣早起,上朝,下朝,去禦查司,審案子,輔佐小皇帝,
    秋雨綿綿,一連數日不曾停,
    他希望時間被占滿,再滿一點,滿到一點空閑都擠不出來,這樣就沒有心思去想那個落下的孩子了,
    幾乎是睡在禦查司的,連著十天鮮少回府,
    宋絮來勸過他,叫他注意身子,
    可他偏偏停了湯藥,因為那刀口越是痛上一分,他的愧疚就越少一分,
    幫皇帝批的折子剛合上,一封書信送到了他桌上,
    看落款,心中不免一跳,
    是東明岸呈上的,
    不知為何心虛到不行,他拆開信,一目十行,
    是秦意的親筆,言辭懇切,說願意交出東明岸,隻求見上葉柳一麵,甚至安排在盛京見都可以,他願意放棄所有,甚至自由,隻求可以看一眼她。
    男人目光冷得嚇人,
    讓秦意見一眼,便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拿下易守難攻之地,這是何等的劃算買賣,
    於是他提筆寫下:滾,她說不想見你。
    如此幼稚的回複,
    可酒釀是他的人,是死是活都是他的,哪輪得到旁人染指。
    又有人推門而入,帶進一身的水汽,侍衛報,“督查,宋夫人說葉夫人情況不太好…問您什麽時候回去…”
    …
    馬車停下,
    沈府門口被行人圍成了一個厚實的圈,一朵朵油紙傘相碰,舉傘的男女老幼皆有,交頭接耳,對著中間指指點點,
    有人說,“哎呦,看著真可憐…”
    有人說,“瘋了吧這是…”
    又有人接話,“肯定瘋了,穿成這樣就出門…婦道都不知道怎麽寫的…”
    一字字,一句句紮進沈淵心裏,
    他第一次慌亂成這樣,下車時腿一軟,差點摔在地上,
    沒撐傘,推開聚集的人群,
    他看見她了,
    孤零零地站在雨中,抱著一盆小小的盆栽,迷茫,不知所措,
    雨水澆透了她的身子,一襲寢衣貼在身上,又重,又窒息。
    她看見他來,他以為她會尖叫,會叫罵,會上來捶他打他,
    可她什麽都沒做,
    甚至沒有在意他,
    少女怔怔地看著對她指點的人群,雙唇微啟,蹙著眉心,似乎不明白他們為何要圍著她,
    沈淵回神,忙脫下外袍,撐起一個擋雨的小棚,頂在她頭上,
    “回家吧…”他說話的聲音有些哽咽,
    少女嗯了聲,
    剛往回走一步,抱緊了小盆栽,說,“還是不走了…”
    沈淵問,“為什麽…”
    她說,“涵兒不認識回家的路,我就在這裏等她。”
    小廝和丫鬟們在門口站一排,他們察覺到沈老爺的怒火,於是有人彎腰解釋道,“老爺…葉夫人不許人近身…有人靠近就發了瘋地打自己…”
    不許人靠近,他卻靠近了…
    少女喃喃地問,“你看見涵兒了嗎…”
    沈淵哽咽,“沒有…”
    她說,“那你下次看見她…告訴她回家的路怎麽走…”
    她還說,“涵兒喜歡你,你說的話她會聽…”
    她怔了怔,又說,“她不喜歡我了…好多天都沒理我了…”
    “她怎麽會不喜歡你...”沈淵說,
    大雨是澆下來的,這雨好啊,來得真好,讓他滿臉淚痕也不會被人發現,
    少女點點頭,“涵兒喜歡我,不會走的。”
    他軟著聲音哄道,“柳兒,回家吧。”
    他推著她後腰,往門口帶,她亦是乖巧地由他推著,剛踏上最後一步台階,她站定住,抬眼望著男人,
    這雙無辜可人的杏眼他看了千次萬次,可這一次他卻無法對視,
    少女說,“我想起來了。”
    “想起來什麽。”
    他移開目光,真的想落荒而逃,
    “我想起來了...”酒釀喃喃,“不是涵兒自己跑掉的...是有壞人搶走了涵兒...”
    這個“壞人”,除了他,又有誰...
    連哄帶推,終於進了門,小廝們趕忙推合大門,擋住了圍觀人群刀子一樣的探究目光。
    雨點砸著屋頂,蘭若軒升起了炭火,驅散了無孔不入的水汽和寒氣。
    柳兒睡下了,該是說強行用安神藥灌睡下的,消失許久的夢魘失眠卷土重來,她再次怕黑,出現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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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隻受驚的小獸,被關在籠子裏肆意虐待了許久,就算再對她好,也再難恢複成曾經的樣子。
    木炭輕爆,被雨聲掩蓋了大半,
    雨聲掩蓋的何嚐隻有木炭的輕爆,
    那也嬰孩的啼哭變成了一根尖刺,紮進他心裏,他不是沒查過,那孩子下葬前他真真切切地看見他的屍身了,
    是個男孩,是在肚裏死了落下來的,
    他生疑,即便宋絮幾番勸阻,他依舊生了疑心,於是讓仵作切開心肺檢驗,
    宋絮說得沒錯,或許真的是他產生了幻覺,
    於宋絮,他對她是全然信任的,相伴近十載,早已成了互相依靠的家人,
    他重傷未愈,精力難以支撐,便隻好將沈府的一切安排交給她,
    可他還是生了疑,是,他對宋絮生了疑心,
    於是暗中遣人調查那日來看診的三個大夫,
    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
    三人背景幹淨,在盛京享有妙手回春的盛名,再難的病也能治,診脈看男女這樣的小事不可能出錯,更別提三個一起出錯,
    他查了大夫,消息卻被宋絮知道了,
    宋絮背著他落淚,大約是傷心過度,腹中孩子險些不穩。
    門被人輕輕推開,寒涼的風吹進來,
    宋絮出現在門口,端著碗清甜的湯粉,她瘦了許多,幾乎是被風推著進門的,
    剛進門,似是沒想到他也在,神情詫異了一瞬,很快恢複平靜,垂眸說,“老爺。”
    怒從心口起,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說重話,“怎麽管得家,我讓你照顧好她,你就由著她跑出去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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