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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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慧冷著臉坐下,看少女嬉皮笑臉地夾起糯米藕送嘴裏,臉色這才舒展些,
    “和你娘一個德行!”
    德行!
    這兩字酒釀可太熟了,每次阿娘和大娘一吵架,最後肯定要以大娘罵罵咧咧嗆出這個詞收場,
    而阿娘呢,一努嘴,生悶氣去了。
    少女吃相文雅,青蔥似的素手支著甜瓷細筷,稍一抬手,藕片送入口中時,衣袖滑落半寸,露出霜雪似的一截手腕。
    吳慧想到了她,真的一模一樣,
    她別過臉,飛快地眨了好幾下眼,把眼淚眨回去,
    “這麽好的日子,她還在多好...她最愛打扮了,看見這麽多衣裳首飾還不高興地跳起來...”女人歎道,
    提及阿娘,酒釀的心像被敲了一悶槌,
    兩人都沉默了,
    仲夏剛過,蟬鳴猶在,風一吹,沙沙聲蓋過了半死不活的蟲鳴,
    臥房好安靜。
    女人極力克製,可積攢的情緒一直不曾宣泄出來過,攢多了,憋悶在心裏,一旦有了契機便洶湧地往上翻,按都按不住,
    她肩頭抽動,掩麵長歎一聲,再放下眼眶已然通紅,
    “你嫌大娘嫌棄那姓秦的,可大娘好好的幹嘛和個不認識的過不去...”
    “我這是怕你和你阿娘一樣,今後受委屈啊...”
    酒釀一怔,眼中閃過疑惑,
    吳慧拭去眼尾淺淺的淚痕,回憶起過去,不禁笑出了聲,
    她搖了搖頭,
    “你和你那蠢阿娘一樣,天天為了個男人要死要活,她覺得我跟她爭寵,搶你那死鬼爹...”
    “我搶他幹嘛!”
    “他天天不著家,就鬼混,錢錢見不到,人人見不到。”
    “剛成婚那兩年,一開始還和他鬧,鬧到後來心就冷了,知道男人也就那回事,專一不起來。”
    “可葉宅那麽空,我一人住著也難受啊...就尋思著買個妾陪著我吧...”
    “也就那時遇到你娘的。”
    “她爹不是個東西,想把她賣給六旬老頭當通房,我給截胡了,三張大銀票拍桌上,當場就給她帶走了。”
    “後來啊...你爹一見憑空冒出個漂亮小姑娘,那熱情的...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看。”
    “所以說你娘蠢啊,這就信了,覺得遇到了良人,能廝守終生了...”
    “你那死鬼爹愛得快,冷得也快,沒半年就膩了,找旁人去了。”
    “你娘牟足了勁貼上去,天天捏著個嗓子撒嬌。”
    “有屁用!毛都沒得一個。”
    “還不如和我撒嬌呢,好歹我能給她買個簪子!”
    酒釀張了張嘴,腦子紛亂。
    吳慧抬起粗糙的手撫上少女臉頰,眼中泛著水光,有揮之不去的痛苦,
    故人之女初長成,模樣,神態和她是那麽像,
    就好像透過這雙澄澈的杏眼看到了她的眼眸。
    她聲音帶著克製的顫抖,“六六啊...大娘雖愛財,但做不出賣女兒換銀子的缺德事,我是過來人,知道和誰過日子更好...”
    “過日子,哪有那麽多情情愛愛,愛得再轟轟烈烈,過個十年八年也該冷了。”
    “你跟著沈淵,就算以後沒感情了還是沈家主母,他要納妾就給他納去,錢攥手上,管家權攥手上,他們愛得死去活來都礙不到你。”
    “你跟著那姓秦的呢...”
    “他那種人,賺的都是賣命錢,腦袋栓褲腰帶上打拚的,現在年輕,有威望,風光得不得了,萬一哪天傷了,或者...”
    女人頓了頓,
    “或者死了...”
    “你怎麽辦?”
    “黑道上的哪講究什麽按律辦事,看你男人沒了,他手下那幫亡命之徒還不把你們孤兒寡母給欺負死...”
    “家產能分的一個子不給你留...”
    “你能忍受沒錢的日子,可你的孩子呢...”
    “等人老珠黃了,你覺得回頭找沈淵認錯,讓他幫忙給姓秦的孩子求個前程,人家還理你?做夢!”
    酒釀心沉沉地跳動,
    咚,咚,
    每跳一下都往下墜三分,落進胃袋,拽得她嗓子發緊,心口發悶。
    選擇放在眼前,看似給她選,實則答案已經定下了。
    可她不甘啊...
    她好不甘啊...
    ...
    留給她傷春悲秋的日子沒持續太久,
    回沈府了,被大娘趕鴨子上架,逼著她操持起管家的任務。
    首當其衝便是軒兒的周歲宴,
    她使喚沈淵去欽天監給孩子擇吉日,那人得令後用力過猛,恨不得把整個欽天監搬她麵前,讓一群白胡子老頭當場表演用星宿儀算日子。
    接著是給宴會廳鋪五色毯,
    體力活輪不到她和大娘,但閑來無事時她們也會幫忙把毯絨梳順了,
    這時軒兒是最開心的,一步三摔地在厚毯子上跑,
    東倒西歪,摔了也不哭,就坐地上咯咯笑,伸著圓滾滾的胳膊要阿娘抱,
    這孩子太像沈淵了,眉眼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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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像,以至於看孩子他爹都順眼不少。
    再後來準備抓周的十二件物品,
    酒釀駁回了大娘放十二個官印的提議,但去掉了紅漆桑木小弓,
    舞刀弄槍可以,但不能以此為生,
    沒哪個當娘的願意看孩子用命去拚事業。
    周歲宴忙的她腳不沾地,日子被各種瑣事占著,一天天的很快就過去了,
    有天她氣急敗壞地從禦查司回來,起因是沈淵去禦查司沒帶上軒兒,說什麽孩子大了,放府裏就好,
    她抱著軒兒找上門,
    那人明顯愣了愣,莫名其妙地接過孩子,她轉身就走,沒想到腿還沒邁進沈府大門,軒兒就被侍衛給退了回來,
    倔脾氣上來,她送了三次,那人也退了三次,
    軒兒連著坐了六次馬車,晚上就開口了,說出的第一個字不是“娘”,而是“駕”,
    可把她氣死了。
    軒兒被完全丟給了她,
    這孩子精力太旺,就算有丫鬟婆子幫忙帶,每天光陪他玩都陪得精疲力竭,
    就這麽被軒兒消耗著精力,突然有天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可以倒頭就睡了,
    第二天醒來,一睜眼便是那人厚顏無恥的一個擁抱,
    那手臂和銅牆鐵壁一樣,錮得她動彈不得。
    男人眼下浮現青黑,是一晚沒睡的結果,
    他守了她整晚,膽戰心驚,生怕她依然被夢魘糾纏,
    然而沒有,
    她睡得很香,唇齒微啟,纖長的睫毛顫啊顫,
    是在做美夢...
    大夫說,一旦能做上好夢,就代表心病正在痊愈,
    他的柳兒在痊愈,他對她犯下的罪孽終於能得到彌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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