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翌日清晨。
    “鍾小姐！“染著斑駁甲油的手指叩響銅門環，驚飛簷角棲息的寒鴉。金梨鈺抬頭時，眼尾暈開的睫毛膏在蒼白的臉上拖出兩道墨痕，像極了鎮魂幡上的符咒。
    吱呀——
    鍾艾被這急切的拍門聲吵醒，從門縫裏探出張睡意朦朧的臉。晨風掀起她翹起的碎發，神色茫然。
    金梨鈺在門外哭的梨花帶雨，她身上穿著鍾艾的舊休閑服，雙眼烏青，似乎一夜未睡。
    鍾艾頂著蓬亂的頭發，一身睡衣披著毯子走出院門。
    “怎麽了，金小姐？”
    “鍾小姐，我父母……我父母怎麽會，也死了？”金梨鈺哽咽著，明顯已經六神無主了。
    鍾艾一個激靈扯緊羊絨披肩，瞪大了雙眼，“真的嗎？誰給你的消息？”
    “警察的電話，我必須馬上離開雁鎮，去一趟青冥山下的七弗鎮公安局，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金梨鈺說著，手已經握上了鍾艾的胳膊，滿眼哀求。
    “等一下，我去找我……助理商量一下。”鍾艾一時也沒了主意，抬腳就開始跑，幸而幾個院子都在東花園周圍，她很快跑到了壹號院。
    鍾艾抬手欲叩的瞬間，雕花木門豁然大開。晨光勾勒出男人修長輪廓，黑色襯衫領口微敞，
    破奴的臉近在咫尺，鍾艾一時沒收住力，差點撲倒在對方懷裏，好不容易才穩住身體。
    “金梨鈺的父母也去世了，我們要不要去一趟青冥山？”鍾艾剛剛差點摔倒，因而眼睛裏還有點嗔怪的意思，剛剛起床雖然素麵朝天，但難掩嬌俏。
    鍾艾仰頭時，晨曦恰好落進她琥珀色的瞳孔。
    “去。”破奴冷冰冰扔出一個字，還沒來得及說下一句，鍾艾早已經轉身跑了出去。
    路過貳號院，貳號院門卻也忽然開了。
    吱——猝然伸出的手臂驚得鍾艾後仰，鍾艾一抬頭，就看到楚塬一身卡其色風衣，腕間沉香手串隨動作輕晃。
    “學姐要去青冥山？我記得這地方在悉陽市那邊，距離這有幾百公裏，我開車送你？”楚塬不等鍾艾說話，趕緊毛遂自薦，生怕慢了一步就被落在鍾家。他笑得眉眼彎彎，發梢精心抓出的弧度卻透出急切收拾的倉促。
    “但是張叔……”
    “啊哈哈就這麽決定了，你們的事情一定很著急吧，快去穿衣服，我在停車場等你們！”楚塬早知道鍾艾會說司機，趕緊結束話題，把鍾艾向前推。
    鍾艾看著還在回廊處哭的金梨鈺，隻得深深歎了口氣，趕緊朝自己房間跑。
    十分鍾內，鍾艾幾人就集合在了停車場。
    賓利慕尚後座，金梨鈺機械地摩挲著愛馬仕包帶。真皮座椅上散落著撕碎的平安符，朱砂在米色內飾上拖出蚯蚓狀血痕。楚塬從後視鏡偷瞄鍾艾啃三明治的側臉，方向盤上的克羅心戒指與儀表盤藍光交相輝映。
    一路風馳電掣，三個小時後，楚塬的賓利停在了七弗鎮公安局。
    太平間中，金梨鈺見到了她已經去世的父母屍體。
    “金小姐，您父母昨天晚上從青冥山青虛觀回家途中，突然刹車失控，車子撞到山路上的護欄，車子翻了下去，當場死亡。”年輕的女警對著金梨鈺說著。
    一旁太平間的熒光燈管滋滋作響。金梨鈺指尖觸上冷櫃把手。兩具屍體並排陳列，消毒水味裏混入若有似無的降真香——是青虛觀常年焚燒的香料。
    鍾艾三人站在她身後，沉默陪著。
    “刹車油管有動物齒痕。“女警製服胸前的徽章折射冷光，圓珠筆在記錄本上戳出深坑。
    “不過昨晚，還有一起命案，死者是青虛觀的一個道士，本名叫章勝川，他在青虛觀的一處地窖出口突然猝死，您認識他嗎？”女警沒有等到金梨鈺的反應，繼續問道，語氣有些小心翼翼。她把金父金母身旁的冷櫃拉了出來，又出現了一個長了八字胡中年男人的臉。
    金梨鈺依然沉默的，盯著屍體冷櫃裏露出的父母的臉，親人一場，昨天的事她還沒來及找他們要個答案，誰知就這麽天人永隔了。
    身邊人們連續的死亡似乎將她全身的骨骼都打碎了，她一直信奉的世界崩塌了，沒人給她答案，更沒人給她解釋。
    鍾艾理解她的心情，想安慰一些什麽，最終還是張了張嘴什麽都沒說，女警求助的目光投向鍾艾，鍾艾隻能無奈的擺擺手，表示自己也沒辦法。
    不知沉默了幾分鍾，女警見當事人沉默，剛想提出把金梨鈺一行人帶出太平間，金梨鈺卻忽然出聲了。
    “我認識他，法號也叫勝川道長，年紀將近五十了。”金梨鈺用一種回憶朋友的語氣說道。
    “哦，您認識啊，那他和您父母的關係您清楚嗎？我們查閱了他們的聊天記錄和電話記錄，他們的電話信息來往很少，幾乎可以算沒有，但按景區監控顯示，他們似乎很熟絡。我們懷疑，昨晚的這兩起命案，有關聯。”女警說的十分坦誠，說完期待的看著金梨鈺。
    “我可不可以問一下，那個地窖裏，還有什麽？”金梨鈺忽略了那個問題，忽然問道。
    破奴見狀，低頭看了看鍾艾，眼睛裏似乎在說，你看，都這樣了她還不相信我們。
    楚塬則一頭霧水，他從小沒見過這陣仗，本以為是陪鍾艾來送人，誰知道開了三個多小時車，一到這地方，就被拉進了太平間。
    楚塬則悄悄挪到鍾艾身後，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耳尖：“學姐，這地方空調開太足了吧？“
    “這是個什麽案子啊？”楚塬的聲音雖然小，但還是被所有人聽在耳裏。
    “沒事，你別管了。”鍾艾看著楚塬好奇的大眼睛，還是選擇不說話，雖說這些從商的富家子弟對玄學一定有些了解，但玄到三天一死人五天三屍體的故事，還是不告訴他的好，免得嚇壞他。
    “那學姐，你冷不冷？我衣服給你穿。”楚塬見大家都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隻得給自己找點其他存在感。
    一瞬間，幾乎所有目光都匯聚在了鍾艾身上。
    “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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