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楚塬揉了揉太陽穴，指節泛白地攥著手機，皺眉看了看韓聖暉，又略帶怒意轉過頭：“他就是月茂齋的韓老板，韓聖暉。“後槽牙咬得下頜線緊繃。
    韓聖暉聞言，不得不抬起頭，笑看向破奴，他無法判斷此人的身份，但餘光掃過破奴頭頂簷下的鎏金燈，以及他麵向他們的姿態，可以判斷這個人在鍾宅必然有一些話語權。
    他扯起一抹笑臉：“您好先生，請原諒我的冒昧，今晚我恰好在二少爺家和楚大少爺談生意，聽說鍾家出事了，和我助理一起開車送孟醫生他們過來。”西服袖口露出的腕表折射著貪婪的冷光。
    寥寥幾句，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熱心助人的角色。楚塬這才鬆了一口氣，凍紅的脖頸青筋暴起，繼續凝眉看向鍾艾臥室的方向。
    破奴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答案很認可，但又笑看向韓聖暉：“那改日我一定讓鍾艾備一份大禮感謝您，今天鍾艾身體欠佳，您請回吧。”破奴的語氣有些冷，玄袍廣袖被夜風掀起露出蒼白手腕。
    韓聖暉聞言麵色僵了僵，雖然心中不悅，但還是馬上說：“是我不知禮數了，應該選個其他日子拜訪的，我先走了……”說完畢恭畢敬朝著楚塬和破奴揮了揮手，皮鞋尖碾碎一片枯葉，幹脆的轉身離開。
    破奴見狀，朝院外喊道：“張汶，送一下韓老板。”簷角銅鈴被夜風撞得叮咚亂響。院外候著的張司機趕忙上前為韓聖暉兩人引路，對講機在皮帶上晃出不安的弧度。
    韓聖暉被送到門外時滿臉依依不舍，指尖偷偷撫過門上的椒圖鋪首。他恨不得自己的眼睛可以被留在宅子裏，這宅子裏每一處的裝飾拿出來，都是一件價值不菲的老物件。連青磚牆縫裏探出的苔蘚都讓他紅眼。
    他剛剛在宅子裏走著，滿腦子都是爺爺當初留給他的話——“你隨便從鍾家倉庫拿兩個花瓶，就夠振興月茂齋了。“
    他的助理小齊陪他看鍾宅大門被關上，黃銅鎖舌咬合的哢嗒聲刺破寂靜。裏麵落了鎖的聲音有些大，讓她覺得有些覺得被下了麵子。
    他剛回頭想和韓聖暉抱怨幾句，卻發現韓聖暉居然對著鍾家大門露出了癡迷的表情，喉結隨著吞咽動作瘋狂滾動，不解道：“韓哥，您……在看什麽？“
    “這個門拿去估價，價值不菲，價值不菲……”韓聖暉一邊說，指尖在車門上幾乎快敲出《十麵埋伏》的節奏，一邊把眼睛依依不舍的挪開，看向身旁的小齊。小齊從入職就聽說自家老板愛這些老物件入了骨，但沒想到他現在看到個門都能癡戀起來，不禁笑起來，皮鞋踢飛一顆石子。他的手上還提著沒送出去的補品。
    他把手裏的補品袋子舉起來：“韓哥，這個怎麽處理？你說這個楚二少爺是不是喜歡鍾大小姐啊，聽說鍾大小姐很漂亮，你說那個穿著複古漢服的男的……和鍾大小姐是什麽關係啊？”小齊是個入職公司不久的大學生，胸前領帶此刻都被吹到了肩膀上，他完全不懂古董，隻聽說助理這個工作包吃包住就拿著簡曆入職了，所以他完全不在乎韓聖暉的彎彎繞繞，一心隻關心八卦。
    韓聖暉忽然有種雞同鴨講的無力感，他坐上了自己的車，真皮方向盤被攥出褶皺，深深歎了一口氣，選擇不回複小齊那些八卦：“你把楚家的車開回楚家，我先回去了，你回來給我帶份飯。”車載香氛混著冷意在車廂彌漫。
    小齊站在原地，皮鞋踩著路燈下的光斑，有些驚訝的看著莫名對自己有一股怨氣的韓聖暉：“韓哥，這個怎麽辦！”
    “你自己吃！”韓聖暉已經準備走了，改裝排氣管發出暴躁的轟鳴，他聽到小齊的喊聲，打開車窗喊了回去。
    “阿膠不是女人吃的嗎！我怎麽吃！”小齊看了看手上的袋子，禮品繩在指間繞成死結，又疑惑的回。
    “阿膠上麵刻了隻許女人吃嗎！蠢貨！”韓聖暉一腳油門，輪胎在地麵擦出黑色弧線，消失在了路上。小齊不悅的朝他車屁股翻了個白眼，甩著禮品袋朝楚家借給他們的那輛保時捷走去，車鑰匙甩得嘩啦作響，一臉被欠了八百萬的表情啟動車子朝楚家而去。
    宅中。
    枯枝在琉璃瓦上投下爪牙般的暗影，楚塬看到韓聖暉離開便朝孟醫生問道：“你不是會開車嗎？怎麽要他來送？“孟錦聽到楚塬這語氣，醫藥盒提手在掌心攥出紅印，心裏知道這二少爺又氣不順了。
    “大少爺說，有人送也好，留點力氣救人。”孟錦說完，金絲眼鏡滑落鼻梁，回想起當時楚璠那狡黠的臉，歎了一口氣。
    “楚璠最近是不是瘋了？我嫂子又不在國內？”楚塬感覺自己腦子就快爆炸了，卷發被冷汗粘在額角。楚璠搗亂，韓聖暉居心不良，破奴彭閃閃對自己百般提防，鍾艾現在又嗆了水，所有事情堆疊在心口，焦慮幾乎要把他淹沒。
    他身上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袖口露出的腕表泛著冷光，此刻裸露在空氣中的胳膊和脖頸都已經凍紅，雞皮疙瘩在月光下清晰可見。
    “大少爺的事情，我們不知道。”孟錦再次回複，急救箱金屬扣反射著寒光，隨後又恢複靜候的模樣。
    “cao！”楚塬忽然低聲罵道，手機屏幕在掌心亮起刺目的藍，隨後怒氣衝衝打開了鎖屏，在微信對話框編輯著什麽，拇指在屏幕上敲出暴烈的節奏。
    “換好了，請醫生進來吧！”彭閃閃的聲音從屋子裏傳來，破奴最先跨進了屋子，皂靴踏過門檻時帶起細小塵埃，楚塬緊隨其後，孟錦帶著助手也快步走了進去。
    床邊，鍾艾吐了一些水，她身上已經換上了厚睡裙，屋子裏溫度不低，孟錦的眼鏡甚至都泛起了霧氣，但孟錦摸到她的手的那一刻，還是被冰冷的寒意刺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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