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王崇山說的沒錯，薑莫衡隻能用力的深呼吸了幾下，努力的控製住了躁動的情緒後，將眼前的庫房大門打開。
    同時開口道：“庫房裏仍然保持著庫銀失竊被發現時的模樣，沒有任何改動。之前神都府衙的幾位捕頭有帶著人進去檢查過，我特意帶著人在旁陪同，就是為了避免那幾位捕頭有可能改變這裏的現狀。
    裏麵的庫銀失竊過於離奇，我這麽說可能會讓江總捕不滿，但我確實覺得，神都府衙的幾位捕頭應該是破不了案的。既然如此，這裏的情況當然要盡量保持原樣，以便後續其他人調查時能更方便。”
    江別離聞言，當即拱手道：“薑尚書言重了，府衙的一些捕頭確實在查案上不夠敏銳。如果不是我之前有案子在身的話，這件案子原本一開始就應該由我來負責的。”
    薑莫衡擺手道：“江總捕是咱們神都第一神捕，各種各樣的疑難案件都會找到江總捕的頭上，查不過來是正常的。先進去看看能不能有什麽發現吧。這次的庫銀失竊案，關鍵之處還不在於失竊的這批銀子。
    雖然這批銀子很重要，突然失竊，導致國庫原本計劃好的撥銀一下子變得捉襟見肘，但真正最麻煩的地方在於，我們完全不清楚銀子究竟是怎麽失竊的！這使得庫銀失竊的情況，存在著繼續發生的可能！
    如果不能盡快搞清楚庫銀失竊的原因，尋找到國庫這邊必然存在的漏洞，那就無法確保竊走庫銀的人會不會故技重施，再次動手！相比於已經失竊的庫銀，這才是最讓人無法接受的！”
    聽著薑莫衡說的坦誠，眾人不再耽擱，順著庫房敞開的大門走了進去。
    蘇清和始終沒有開口。
    從進入到了國庫的區域後，他就一直在觀察著國庫的一應防禦布置。
    ‘結界’顯然是國庫的防禦核心。
    正常來說，隻要‘結界’處於開啟的狀態，那麽以籠罩國庫的‘結界’強度來看，沒有提前經過報備的人，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悄無聲息的潛入進來的。
    哪怕是甲等強者，照樣做不到！
    可無法解釋的事實是，如果連悄無聲息的潛入進來都做不到，那竊取庫銀的案犯又是如何將那麽多的銀子在不驚動任何人的前提下，從國庫帶走的呢？
    帶著這樣的疑問，蘇清和進到了失竊的庫房裏。
    庫房是封閉式的結構，高牆圍合，牆基厚實，防潮防火。
    四麵隻有少量的小窗，窗口極窄，連常人的腦袋都無法通過，因此哪怕是白天，庫房裏依舊顯得頗為幽暗，光線嚴重不足。
    不過考慮到一行人要進來查看情況，戶部這邊早已經提前點好了蠟燭，以便將庫房內照的足夠燈火通明。
    整個庫房的麵積不小，按照存放物件的不同，被劃分為了幾個功能區。
    有專門存放金錠、銀錠和銅錢的區域，會按照成色、重量，對這些金銀銅錢進行分箱密封。
    箱體都刻有鑄造的年份、監造的官印，以及其他具有明確辨識的印信。
    然而此時絕大部分的箱子都被打開了，箱子裏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僅有極少數的箱子還處於閉合的狀態，但箱子上的封條也都拆了個幹淨，明顯是被檢查過，隻是箱子中的東西並未失竊，所以又重新合上了箱蓋。
    除了金銀銅錢區域以外，還有專門用來存放絹、綢、麻的布帛區，以及專門用來存放貢品、珠寶、玉器及戰略物資的珍品區。
    珍品區的東西由於並非成批量的，需要單獨進行登記造冊。
    朝廷分發給邊軍的邊餉，除了那些金銀銅錢以外，各種立功後的封賞也不在少數。
    珍品區和布帛區裏的這些東西，基本上都是用來發放賞賜的。
    在庫房裏整個轉了一圈，確認珍品區和布帛區沒有失竊的跡象後，蘇清和這才重新回到了金銀銅錢區。
    神都府衙的五人在總捕江別離的帶領下，正對著金銀銅錢區進行著無比細致的地毯式觀察。
    鎮妖使司的幾人則站在旁邊沒動。
    因為蘇清和沒給他們任何提示又或者下達任何指令，按照周猛虎的要求，他們在查案時要以蘇清和的意見為準，以至於除了林青璿始終跟在蘇清和的身旁以外，莫驚嵐、肖金煜以及吳歸墟三人，就這麽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一動不動……
    跟王崇山站在一起的薑莫衡，眼見神都府衙和鎮妖使司的人采取了完全不同的行動，一時有些不解。
    忍不住開口道：“隻有金銀失竊，其他東西都已經檢查過了，全部完好無損。沒必要在其他地方繼續轉悠了吧？”
    王崇山搖頭道：“我對如何查案是不懂的，你肯定也不懂，既然如此，那就隨他們去做吧。同樣的東西，咱們可能什麽端倪都看不出來，但落在那些善於查案的人眼中，卻往往能看到一些隱藏極深的痕跡。”
    薑莫衡遲疑了片刻，到底還是認為王崇山說的有道理，於是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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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驚嵐、肖金煜以及吳歸墟三人其實同樣感到疑惑。
    不過有周猛虎的要求在前，他們哪怕對蘇清和全無了解，不清楚蘇清和的斷案能力具體如何，對於周猛虎的絕對信任也足以支撐著他們不管心裏麵怎麽想，表麵上都不會主動跳出來拆台。
    場間唯有林青璿對蘇清和信心十足。
    這份信心，來自於蘇清和之前隻用了一天，就解決了困擾整個六隊許久的王員外被殺案。
    在林青璿眼裏，蘇清和於案發現場中的一舉一動，都自有其深意！
    她看不懂一定是她自己的問題！
    她過於愚鈍，所以看不明白蘇清和的做法！
    “有什麽發現嗎？”
    跟著蘇清和來到了那些空箱子前，看到蘇清和蹲下身子，仔細的檢查起空箱子內部的情況，林青璿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蘇清和搖頭道：“暫時還沒有。”
    “額？沒有發現嗎？那你方才繞著整個庫房轉了一圈，是想做什麽？”
    林青璿繼續問道。
    蘇清和隨口回答道：“就是簡單的看一看，戶部肯定已經對這間庫房進行了詳細的盤點，既然沒有提到布帛和其他珠寶貢品之類的東西失竊，便意味著其他東西肯定沒有任何損失，我隻是想對庫房有一個整體的認知罷了。”
    林青璿：“……”
    “怎麽了？”
    蘇清和檢查完了一個空箱子，緊接著又看向了旁邊的空箱子，同時反問道。
    “沒什麽，我還以為你是有什麽猜測了，可能覺得戶部這邊提供的消息存在問題，所以才要自己重新去檢查下。”
    “不至於，這裏畢竟是國庫，咱們這些外人怎麽可能有戶部的人對國庫了解的多？戶部確認其他東西沒丟，就肯定是沒丟。咱們又不知道這裏麵原本存放了什麽東西，即便丟了，咱們也發現不了的。”
    蘇清和站起身來，目光在所有的空箱子上掃了一遍，接著問道：“一共失竊了多少銀子？”
    隨著蘇清和看起來正式開始了查案，莫驚嵐、肖金煜以及吳歸墟三人便也走上前來。
    聽到蘇清和的詢問，已經翻看過案件卷宗的莫驚嵐立刻回答道：“將近八百萬兩！搭配上其他的東西，足以支撐邊軍兩個月的餉銀。因此突然間失竊，讓戶部上下的天都塌了。出現這樣一筆巨額的餉銀虧空，戶部根本沒辦法從其他地方拆借出來。”
    蘇清和默默在心裏計算了下。
    一噸白銀是兩萬兩，一個立方差不多是十噸白銀，也就是二十萬兩，八百萬兩白銀，用體積來計算的話，相當於四十立方，也就是四百噸白銀。
    而此時庫房裏的那些空箱子，盡管體積不小，瞧著卻肯定沒有一立方米那麽誇張，看起來應該有半立方左右。
    再考慮到銀錠羅列起來時必然出現的大量空隙，一個箱子裝滿的情況下，重量估計頂多能達到七八萬兩的樣子。
    眼前用來裝銀子的大箱子倒確實有整整一百口，可真正空空如也、被竊取幹淨的箱子，卻隻有九十五口。
    還有五口箱子裏仍然放滿了銀錠……
    眯了眯眼，蘇清和開口道：“一口箱子裝八萬兩白銀，對吧？那五口沒有失竊的箱子進行過檢查了吧？裏麵確實加起來還剩下四十萬兩銀子沒被偷走，對嗎？”
    莫驚嵐點頭道：“對，戶部的人對此感到非常困惑。整整八百萬兩，竊賊有本事偷走其中的七百六十萬兩，不可能對剩下的四十萬兩束手無策。所以戶部的人想不明白，竊賊留下這四十萬兩銀子做什麽。”
    蘇清和輕笑了一聲道：“能一下子盜走七百六十萬兩銀子，足以證明竊賊的喪心病狂，所以有四十萬兩留下，便意味著這四十萬兩是竊賊確實沒辦法帶走的，總不能指望竊賊善心大發，覺得將銀子竊取一空太過殘忍，於是留了一些表達事不做絕的態度吧？”
    莫驚嵐想了想，搖頭道：“確實，但有能力悄無聲息的帶走七百六十萬兩銀子，為何會沒辦法帶走剩下的四十萬兩？留下的這些銀子有什麽特殊之處嗎？”
    蘇清和此時已經走到了那五口依舊裝滿了白銀的箱子旁。
    以江別離為首的神都府衙五人同樣正在檢查五口箱子之中的銀錠。
    隨著蘇清和走了過來，江別離倒也沒表露出任何敵意，反倒是主動指使自己這邊的人給蘇清和一行人讓開了位置。
    一邊看著蘇清和隨手拿起了一塊銀錠把玩，一邊開口問道：“你們對於這件案子怎麽看？說出來大家討論討論？”
    蘇清和一本正經的說道：“問題的關鍵，是找到關鍵的問題，案子的情況具體是什麽樣的，主要看具體的情況。”
    江別離傻了。
    一臉懵逼的看了看蘇清和，旋即又下意識的扭頭看了看身旁其他幾名下屬，整個人都有種莫名的恍惚感。
    他剛才聽到了些什麽？！
    林青璿則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趕忙低下頭去，以免自己的良心因為身體的微微顫抖而出現過於明顯的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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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清和沒有理會被廢話文學硬控住的江別離，將把玩的銀錠重新扔回了箱子裏後，繼續帶著林青璿在庫房內仔細的檢查起來。
    江別離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被蘇清和耍了，不由惡狠狠的瞪了莫驚嵐一眼。
    莫驚嵐當場就驚了。
    除了名字裏有個‘驚’字外，其他的跟他能有什麽關係嗎？！
    “江總捕，你是不是瞪錯人了？你去瞪蘇清和啊，你瞪我幹嘛？”
    莫驚嵐一臉無辜的問道。
    江別離冷哼道：“那蘇清和我知道，你們鎮妖衛的一個區區隊副而已，有你這個營正在，他的所作所為要說沒經過你的授意，你覺得我會信嗎？”
    莫驚嵐忍不住張了張嘴，卻終究是把想說的話又咽回了肚子裏。
    鎮妖衛內部的情況，沒必要跟外人解釋……
    被誤會就誤會吧。
    將軍抽調他前來壓場子，被誤會了也是應該……
    “這是什麽？”
    此時的蘇清和在金銀銅錢的區域邊緣角落裏，突然發現了一塊塊黑斑，周圍還有一些殘留的灰燼。
    蹲下身子仔細看了看，又伸手在黑斑上抹了抹，蘇清和看著自己手指上沾染的黑灰，皺眉吩咐道：“這似乎是焚燒了什麽東西後留下的痕跡。再將庫房檢查一遍，看看這種燒東西的痕跡在庫房的其他地方還有沒有。”
    林青璿應了一聲，接著立刻跟莫驚嵐、肖金煜以及吳歸墟三人一起，又把庫房的地麵一寸一寸的檢查了一番。
    很快回到了蘇清和的身旁，林青璿開口道：“其他地方都沒有，就隻有這裏能看到燒東西的痕跡。”
    蘇清和沉吟道：“這裏留下的痕跡看起來像是被打掃過的，隻不過燃燒的痕跡比較重，很難全部打掃幹淨，所以才會剩下這些黑斑殘留。可問題是……國庫的庫房裏，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允許燒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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