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表現的無比聽話的一眾二世祖，李晨陽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蘇清和的身上。
    奈何蘇清和戴著惡鬼麵具，僅僅隻是能看出來蘇清和的身材，根本看不到蘇清和的長相。
    同時跟在蘇清和身邊的於前四人也是如此，讓李晨陽看的很是莫名。
    妖魔混血戰馬確實是玄甲精騎的標配，惡鬼麵具也是每一名玄甲精騎都會戴在臉上的裝備，用於在和妖魔作戰的過程中，形成些微的恐嚇作用。
    可眼前這五人……絕對不是玄甲精騎！
    作為隴西李氏的家主，李晨陽對於玄甲精騎極為了解。
    自騎將陸觀吾往下，每一名玄甲精騎，李晨陽都認得出來，眼前這五人的外在穿著看起來跟玄甲精騎沒有任何區別，但外在的氣息卻讓李晨陽倍感陌生。
    “抱歉，之前對於一些情況不太了解，以至於貿然做出了行動的決定，給李家主您添麻煩了。”
    蘇清和拱手行禮，語氣溫和的說道。
    沒想到對麵看起來應該是領頭的人，在剛剛和自己見麵的第一時間，就主動致歉，李晨陽忍不住挑了挑眉。
    遲疑道：“你……已經知道具體情況了？”
    蘇清和苦笑道：“對，跟邊軍取得了聯係，明白了隴西郡上發生的這些事情，其根本目的究竟是什麽。隻不過取得聯係的有點晚，人都已經安排出來了。所以在知曉了情況後，我便開始召回人手，索性還沒有鬧出太大的風波。”
    伸手不打笑臉人。
    盡管之前被付宇凡一行人直接登門逼問搞得心情不太好，但蘇清和的態度如此端正，倒是讓李晨陽的情緒平複了許多。
    更何況邊境幾個郡府這邊確實搞得有點過分。
    為了盡快達成戰略目標，盡快將邊境幾個郡府堅壁清野，驅趕走所有居住於城池外的村民百姓，年後的這段日子，幾個郡府對於郡內百姓的壓榨，可以說是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
    李晨陽自己也不想將場麵鬧得如此難看，可妖魔方麵給予邊境防線的壓力越來越大，邊軍抵抗的越來越艱難，反饋回邊境幾個郡府的消息也就越來越令人不安。
    若是不盡快完成戰略目標，那萬一妖魔大軍突然闖過邊境防線，邊境這幾個郡府將瞬間變成人間地獄。
    有城牆防禦的城池還好說，起碼能依托著城牆繼續抵抗妖魔，給妖魔造成巨大的傷亡。
    在城池‘結界’的輔助作用下，城主一般又都能借助著城內百姓的力量，使用遠超出自身能力極限的強大法寶。
    至不濟也能在情況最為危急的情況下，幹脆跟妖魔大軍同歸於盡、城毀人亡。
    可城外居住在村莊裏的那些村民百姓就不一樣了。
    他們繼續留在這裏，唯一的作用隻能是成為妖魔的口糧，緩解妖魔因為侵入了大周領土後所必然會麵對的龐大後勤壓力。
    所以邊境這幾個郡府沒有辦法，哪怕明知道自身的所作所為簡直稱得上是喪盡天良，他們也必須狠下心來，最大限度的去做。
    一時的不忍心不是善良，一旦心軟，導致有農戶滯留，那對於農戶來說，結果隻會更慘，同時還會給城池防禦增添額外的壓力。
    但這種事情隻能默默地去做，卻不可能擺到明麵上去說。
    無論邊軍、地方府衙還是豪門世家，也不過是通過彼此之間的默契去進行配合，誰都不可能下發明確的公告。
    因此一旦有外人來到邊境郡府，剛好碰上了正在壓榨農戶的局麵，那麽由於不了解而產生誤會，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
    “不知者不怪，去正堂聊吧，老夫對於他們方才擺出來的陣列頗為感興趣，正好借著這個機會，跟你討教討教。”
    李晨陽比了個請的手勢，然後便同身旁的管家吩咐道：“讓他們備茶、備好茶。”
    “是，家主！”
    管家應了一聲，緊接著快步下去安排起來。
    李晨陽前麵帶路，親自將蘇清和一行人領到了正堂裏。
    隨著蘇清和落座，於前四人站在了蘇清和椅子的後麵，仿佛四大金剛一般。
    至於付宇凡和他的小組隊員們，則是幹脆就沒進正堂，而是擺著整齊的隊列，筆挺如青鬆一般的站在了正堂外的空地上。
    此時烈日高懸，正堂外的空地上很是曬人，然而付宇凡一行人站在那裏卻是一動不動，就連眼睛幾乎都不眨一下！
    李晨陽饒有興趣的看著付宇凡一行人的表現，開口道：“眼下除了老夫以外，沒有其他人在。如果你有特殊情況，老夫可以親自給你端茶倒水，不讓任何其他人進來服侍。這種情況下，你也不能摘下麵具嗎？”
    蘇清和拱手道：“抱歉，李家主，我這情況可能比您想的還要更加特殊，穩妥點好。”
    李晨陽眯眼道：“怎麽稱呼？管家說你叫張三，老夫不相信這是真名。”
    蘇清和笑道：“確實不是真名，可如果李家主有心的話，是能通過這個名字查到我是誰的。不過就算李家主查到了，也希望李家主能為我保密。畢竟，妖魔方麵想我死的心，可是相當迫切的。如果我的行蹤走漏，邊境局勢會平添許多變數。”
    恩?
    李晨陽的眼神驚疑不定起來。
    仔細的打量了蘇清和一番後，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開口道：“報紙上連載的那個名為‘鬥破蒼穹’的話本故事，寫的作者也叫張三，該不會就是你吧？”
    蘇清和坦然點頭道：“確實是我。”
    “這麽說……該不會‘報紙’的出現，也是你的主意？你說服了陛下，采取這樣的方式，來提升咱們大周的凝聚力？而陛下連空白聖旨都能給你，說明陛下對你的信任已經無以複加了。老夫雖然對神都的情況了解的不是很多，但最近這幾個月，能被新皇如此另眼相看的人……似乎隻有一個！”
    李晨陽深吸了口氣，大致上猜到了蘇清和的身份。
    不過對於蘇清和的具體情況，他知道的其實並不多。
    邊境跟神都之間距離遙遠，消息傳遞相當不及時。
    再加上隴西李氏算是五姓七望之中、在神都影響力最差的一家，往往隻能探聽到神都那些街知巷聞的消息，自然對於蘇清和的了解更加的流於表麵。
    “算了，既然誤會已經解除了，那我們正在執行的戰略，你這邊就不要阻撓了。晚一天將農戶們都逼走，就會多一分給妖魔留下額外口糧的風險。今年底之前，我們一定要將所有的農戶全部清空。”
    李晨陽歎氣道：“邊境幾個郡府的各個城池之中，儲存了足夠多的糧食，雖然新糧不多，可朝廷劃撥的陳糧不少，用來填飽肚子總是沒問題的。一旦局勢發展到了最壞的程度，妖魔屍體也不是不能吃，總之，憑借著糧食儲備，幾個郡府內的城池肯定可以堅持許久。”
    蘇清和好奇道：“難道妖魔大軍不能繞過那些城池，直接衝入其他郡府之中嗎？”
    李晨陽搖頭道：“‘幽界’是比咱們大周更遼闊的一片土地。同時妖魔的生產能力非常低下，懂得種地的妖魔極為稀少，這導致‘幽界’內部的生存境遇，其實遠比咱們大周要惡劣的多。
    這種情況下，妖魔一方實力再強，後勤補給線也始終極為脆弱。在邊境上和咱們對峙時，問題還不會凸顯的太過嚴重。一旦越過邊境線，進入咱們大周領土，妖魔的補給線便一定會鬧出大麻煩。
    若是妖魔大軍選擇繞過邊境郡府內的各個城池，那它們的補給線肯定會被咱們城池內的力量切斷。想純粹靠著吃人的方式來滿足補給需求，這是不可能做到的。妖魔大軍到時候將不戰自潰。”
    蘇清和想了想，沉吟道：“可是……如果依靠著邊境‘結界’都阻攔不住妖魔大軍的攻勢，光憑借著將邊境幾個郡府堅壁清野的方式來跟妖魔大軍作戰，那估計也頂多是拖延住妖魔大軍突進的腳步而已。
    隻要妖魔大軍沉下心來，一個城池一個城池的去拔除，最終其將所有的城池全部拿下，頂多是時日上的問題，不存在拿不下來的情況。這種拖延……從戰略的角度去考量，似乎意義並不算很大？”
    李晨陽無奈道：“這是沒辦法的事情，麵對著妖魔越來越強烈的攻勢，我們總不能什麽都不做。哪怕隻是拖延住妖魔大軍入侵大周的腳步，也是好的。最後不過是以死殉族罷了。總比眼睜睜看著妖魔大軍侵入進來，卻什麽都不做要強得多。”
    蘇清和沒再繼續接話，腦海中卻是不由自主的浮現起了‘論持久戰’的一些內容。
    妖魔的數量並不是無窮無盡的。
    常年在邊境跟人族進行高烈度戰爭的對峙，人族這邊固然守的極為艱難，可妖魔那邊難道就好過了嗎？
    如果妖魔的實力遠在人族之上，那邊境防線根本不可能出現。
    既然人族能維持住邊境防線，並且一維持就是這麽多年，隻能說明，妖魔方麵或許在實力上占優，卻優勢不算特別的明顯。
    起碼人族憑借著邊境‘結界’的存在，就能夠跟妖魔大軍僵持。
    ‘論持久戰’的出現自有其特殊的曆史背景，也隻適用於當時的那種敵我條件。
    然而其中的一些內容，其實具備普適性。
    比如通過拉長戰線的方式，增大敵人的後勤補給成本，讓敵人為了占領土地，不得不持續分兵，最終盡管擁有著工業國對農業國的絕對實力優勢，卻還是漸漸力不從心，在蛇吞象的過程中，自己拖死了自己。
    妖魔對人族的侵略當然不是蛇吞象，可從李晨陽的說法來看，妖魔的後勤補給壓力隻會更大。
    隻要讓妖魔大軍陷入到了大周的領土之中，將時間戰線拉長，不追求速勝、爭取不要速敗，擴寬戰略縱深，以運動戰和遊擊戰的方式去分散進攻，結果如何，猶未可知。
    當然，最好的結果始終是不要讓妖魔突破邊境防線……
    “你是怎麽把這群二世祖訓練成這個樣子的？若是親眼所見，老夫著實不敢相信。”
    沉默沒有持續太久，李晨陽忽然伸手指了指正堂外的付宇凡一行人，開口問道。
    此時的付宇凡一行人仍然一動不動的站著。
    這種站軍姿的訓練對於修士來說並不困難，充其量是一種耐心的呈現罷了。
    就算是站上三四個時辰，對於習慣了的付宇凡一行人也不會有任何難度。
    李晨陽看重的當然不是堅持站軍姿的難度，而是看重的那種驚人的紀律性！
    考慮到付宇凡一行人的背景和出身，看著這些二世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哪怕有飛蟲落到臉上，都不會有任何驅趕的動作，甚至連體內的氣息都不釋放，李晨陽覺得無比震驚。
    如果連這群背景出身非同小可的二世祖都能被訓練成這個樣子，那邊軍大量的底層士卒，肯定能被訓練的更好！
    蘇清和沒有隱瞞自己的訓練方式，聽著李晨陽的詢問，毫無保留的將關於隊列訓練的所有內容，詳細的給李晨陽講了一遍。
    訓練方式並不出奇，主要是這種訓練的意義，強調一切行動聽指揮的服從性，要求一聲令下，即便眼前是刀山火海，都要毫不猶豫的衝出去。
    很快聽完了蘇清和的描述，李晨陽大受震撼。
    在腦海中消化了一會兒後，李晨陽詢問道：“我能否將這種訓練方式告知邊軍，然後在邊軍之中推廣，讓所有的邊軍將士，日常都進行這種訓練？相比於邊軍現在進行的那種操練，這種隊列訓練明顯能更大限度的提升邊軍將士們彼此的配合力度。絕對可以有效的提升邊軍將士們的作戰能力！”
    蘇清和點頭道：“當然可以，凡是有利於戰勝妖魔的事情，都可以去做。人族和妖魔之間的矛盾，是主要矛盾。其他的事情，在人族和妖魔的戰爭麵前，都要往後排。”
    李晨陽當即起身，朝著蘇清和九十度鞠躬。
    蘇清和安穩坐在椅子上，坦然的受了李晨陽這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