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其實一看到安荷的麵貌，就已經猜出了安荷的來曆。
    他歎了口氣，“你隻來找安淑蘭一個人？”
    安荷有些意外地看了老人家一眼，然後，老人家已經從單元門旁邊的躺椅上站了起來。
    “跟我來吧。”
    說著，老人家已經緩緩上樓。
    安荷回頭看向陸裕。
    陸裕做了個手勢，示意自己會在原地等著安荷。
    安荷上前兩步跟上老人。
    老人很快停在了安荷查到的住址前，從口袋裏掏出鑰匙開門。
    這個時候，安荷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您是？”
    “進來說吧。”
    老人把門敞開，把安荷讓了進來。
    因為是回遷樓，再加上家裏也沒有了年輕人，室內的裝修比較簡單，就是大白牆，添置了一些家具，其他什麽都沒有變，甚至連地麵也是光溜溜的水泥地。
    老人指了指一個凳子，“坐這兒吧。”
    然後給安荷端了杯水。
    “您……”
    “小姿這兩年好嗎？”
    安荷的眼淚刷地一聲就下來了。
    “媽媽……媽媽已經過世了。”
    老人的眼睛一瞬間就瞪圓了。
    “什麽？”
    世界上沒有什麽比白發人送黑發人更讓人悲哀了。
    即使女兒已經失去聯係那麽多年，他們也一直以為女兒一直在某個地方，自由自在地生活著，可是沒想到，女兒已經永遠離開，不會再有見麵的一天了。
    “什麽時候的事？”
    “前年這個時候發現的癌症，去年這個時候去世的。”
    在老人麵前，曾經的那些傷感都被無限放大了。
    “照她的性子，她一定沒有跟你說我們的事情吧。”老人歎了口氣。
    安荷搖了搖頭。
    媽媽什麽都沒說，要不然她也不會現在才找到外公外婆。
    “這件事情不要跟你外婆提及，你外婆要是問起來，就說你媽媽工作忙。”
    老人認認真真交代。
    “外公，”安荷咬了咬嘴唇，顫抖地喊出這個稱呼，“你們這些年過得好嗎？”
    老人抬頭看了看安荷，然後低頭看向茶杯，“日子嘛，怎麽過不是過呢？”
    安荷低下頭，不知道說什麽。
    在來的路上，她想了很多種可能。
    為什麽自己的媽媽非要離開外公外婆。
    最後隻能歸因到自己身上。
    媽媽未婚先孕，而且還懷的是有婦之夫的孩子，外公外婆一定會讓媽媽打掉這個孩子。
    因為媽媽沒有這麽做，才和外公外婆鬧掰了。
    最後，落得和親人離散，客死他鄉的結局。
    這時候，外公突然起身，從衣櫃裏拿出一個紙包，遞給安荷。
    紙包是方方正正的長方體，安荷接過，在外公的示意下打開。
    裏麵是媽媽從小到大的照片。
    很多張，有些照片上，已經沒有了原本的光澤，看得出來，已經被摩挲多次。
    “你媽媽小時候就是個好強的性格，事事都要爭個第一，拚勁兒足，學習從來都是一等一的好，教過她的老師就沒有不誇獎的。”
    外公端著杯子喝了口水，看著安荷正在看媽媽小時候的一張照片立刻補充道，“這是你媽媽參加小學運動會，跑了四百米的第一。”
    在外公的描繪下，媽媽從小到大的一件件事也變得立體起來。
    “當年她離開的時候，說不想連累我們，可實際上，我們根本不覺得她是連累，她是我們唯一的孩子，不管是苦是難，大家都可以一起麵對，為什麽她要獨自承受呢？”
    說到這裏，外公歎了口氣，“就是太要強了！”然後忽然又笑了一下，“他們都說，小姿這麽要強是像我。”
    安荷抬頭看向外公，兩鬢斑白的老人已經濕潤了眼眶。
    大概是不想在剛剛見麵的外孫女麵前丟份兒，他並沒有繼續說什麽，擦幹了眼淚，招呼安荷嚐嚐新炒的花生米。
    安荷依言嚐了一顆剝好的花生米，一瞬間，花生米的香味就彌漫在了口腔。
    她忽然想到，也許媽媽小時候的零食就是這個。
    可是，她更好奇另一件事，按照外公的話，媽媽並沒有跟外公外婆鬧僵，那為什麽要和外公外婆斷絕往來，即使到了臨終，也什麽都沒有說呢？
    不過她也沒有問得太直白，隻是詢問關於媽媽當時離開家的事情。
    “她沒有跟你說？”外公看了看安荷，然後點點頭，“也對，她的性子就是什麽事都願意自己扛。”
    外公歎了口氣，講述了當年的故事。
    媽媽得知了陳澹雲已經結婚之後，大受欺騙，立刻收拾了東西離開a市的出租屋，決定獨自撫養孩子。
    外公外婆雖然對媽媽要獨自撫養孩子的決定有些生氣，但還是接納了媽媽。
    在外公外婆的陪伴和幫助下，媽媽順利生產。
    可是沒過多久，她突然就說自己如果不離開父母，一定會給父母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從此之後，就帶著孩子再也沒有了音信。
    安荷聽完了外公給自己的解惑，心中十分複雜。
    媽媽一定是見了什麽人。
    什麽人？
    隻能是陳澹雲。
    事情的具體內容也隻有回去之後才能繼續拚湊了。
    安荷就這樣想著，時間不知不覺來到了四點。
    外公看了眼牆上的時鍾，又跟安荷叮囑了一遍，不要跟外婆說媽媽已經去世的事情，才看向門口。
    安荷明白，大概是外婆快回來了，放下手裏的花生，也跟著看向門口。
    果然，沒過多久，門鎖就被人從外麵打開。
    “哎呦，你不知道今天有多少人，我去買菜差點就……”
    外婆把自己手裏的菜放在地上，一回身就看見了坐在椅子上的安荷，瞬間失去了聲音。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外公，外公點了點頭。
    “你……你是……”
    “外婆，我叫安荷。”安荷站起來，杏眼中噙滿了淚水。
    外婆也流下眼淚，但還是摸了摸安荷的臉蛋，“都長這麽大了。”
    “行了行了，外甥女來一趟，還餓著肚子呢。”
    眼見著自己的老伴要哭得更凶，外公急忙上前打斷。
    “對對對，瞧我，都忘了這些了，外婆給你做好吃的。”說著，外婆擦擦眼淚把菜拎進廚房。
    “外公，我去幫外婆。”安荷看向外公，得到許可後，也跟著進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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