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天，南華像是被一塊巨大的灰色幕布籠罩著，陰雨連綿，細密的雨絲織成一張網，將整個城市裹得嚴嚴實實。
    秦淮那天還是去找了陳默，結果究竟如何，路隻隻並不清楚。她隻瞧見秦淮從超市回來時，手裏提著一堆大包小包的塑料袋，還扛著一個睡墊。
    這家夥完全沒有撐傘，把自己搞得像個落湯雞，最後被路隻隻吼著去衛生間換了衣服又吹了頭發，得了一杯半杯薑的暖身茶。
    ……
    ……
    晚上四個人圍坐在一起，熱氣騰騰的火鍋驅散了些許寒意。
    他們背對背各抱著一台電腦，屏幕的光映在臉上，專注而又疲憊。
    兩點，第一次測試，程序運行的進度條比烏龜爬的還慢，可一旦出錯，便要推翻重來，失敗比預想的來的快，大家又陷入緊張的修改與調試。
    三個小時後，又是一次程序加載，周遊為了保持清醒，喝了好多紅牛，可眼皮還是越來越沉，最終整個人困得倒頭就睡。
    路隻隻卻不信邪，眼睛死死地瞪著電腦屏幕，像是要把屏幕上的進度條瞪出個窟窿來。
    她的眼睛布滿血絲，熬夜的疲憊讓她的臉頰微微泛青，活脫脫一個“熊貓眼”。
    秦淮摘下眼鏡，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看著麵前這個和進度條較勁的傻姑娘，心疼不已。他伸手拽了拽路隻隻的衣角，想讓她歇一會，可路隻隻像是被電腦施了定身咒，怎麽也拽不回自己懷裏。
    林北星五個小時後還要去虎迫再幹一份活，她扯過一個毯子，仰頭便睡在了椅子上，不一會兒，均勻的呼吸聲傳來，睡得比周遊還死。
    到了後半段，路隻隻也熬得迷迷糊糊，意識逐漸模糊。半夢半醒間聽到秦淮和周遊歡呼成功的聲音，緊繃的神經瞬間鬆懈，隨手將毯子一蒙，幹脆睡暈在了小沙發上。
    ……
    ……
    再醒來的時候，路隻隻發現自己身旁是已經換了睡衣的秦淮，他正輕輕擁著自己，熟悉的氣息讓她安心。外麵還在下雨，雨滴敲打著窗戶，發出清脆的聲響。路隻隻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咕叫了起來。
    秦淮依舊眠淺，懷裏的人剛有動靜，他便動了動眼皮睜開了眼，聲音帶著些剛睡醒的沙啞，“餓了？”
    “嗯，你怎麽知道？”路隻隻下意識地按住了還要繼續咕咕叫的肚子，臉上微微一紅，“我肚子叫的這麽大聲麽？”
    “嗯，地動山搖的。”秦淮嗤嗤笑一聲，先路隻隻一步下了床，伸手打開燈，暖黃色的燈光瞬間填滿了整個房間，“丁阿姨煲的湯，我再去熱一熱。”
    “什麽湯？”路隻隻揉了揉眼睛，坐在床邊，慢吞吞地踩上拖鞋，頭發還有些淩亂。
    “烏雞湯，說是補身體的。”秦淮一邊說著，一邊開了客廳的燈，不知道想到些什麽，下意識地揉了揉耳朵。
    “好香，丁阿姨，也太好了……”路隻隻抿了抿唇，走到廚房打開鍋蓋，熱氣撲麵而來，可看著湯裏的當歸黃芪，她一下子愣住了，“不是，我怎麽記得……”
    “怎麽，你也有研究啊？”瞧著路隻隻臉比自己還紅，秦淮倒是樂了，嘴角微微上揚，眼中滿是笑意。
    “沒有沒有……熱上吧，你也喝點，多喝點。”路隻隻擺擺手，一個彎腰從秦淮腋下穿過溜出了廚房。
    “我多喝點？”秦淮將小砂鍋放在爐灶上，熟練地開了火，心裏憋著壞似的笑，“我可不餓，丁阿姨這是看你身體虛專門給你熬的啊～”
    “你虛！你才虛！這明明是，明明是……”路隻隻閉著眼忍了又忍，臉上的紅暈更深了，“沒別的吃得了？”
    “又急了，真就是補身體的，你想多了好吧？”秦淮站在廚房，看著路隻隻吃癟的樣子，抱著臂，笑得燦爛，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
    ……
    日子難得平淡了幾日，可路隻隻卻隱隱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這種感覺就像一塊大石頭，一直壓的她喘不過氣來，偶爾去公司樓下丟垃圾，她總會覺得背後有雙眼睛在緊緊盯著自己，那目光如芒在背，讓她渾身不自在。可是一回頭，看到的卻隻有來來往往的人群，找不到任何異常。
    路隻隻——七號，真的沒有異常嗎？
    七號——宿主，此世界的整體線路已經完全改變，異常的情況很多，您是指哪一種？
    路隻隻——跟蹤！跟蹤！我真得感覺有人跟蹤我。
    七號——是的，宿主的感覺是對的，六點鍾方向戴黑帽子的男子。
    路隻隻心中一驚，嚇得後背瞬間冒出一身冷汗，吹過來的風都涼颼颼的。她往回走的步子控製不住加快了幾分，腳步急促而慌亂，也管不了突然散開的的鞋帶了。
    路隻隻——你的意思是，還有其他異常？
    七號——是的，宿主，很多，所有高於本世界以前危險程度的事件都屬於異常。
    路隻隻——有具體事件嗎？
    七號——已發生事件很多，宿主也大部分參與其中，未知事件是指還未發生，隻能提醒宿主危險程度升高，並不一定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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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隻隻鬆了口氣，那就是說明，還來得及阻止。
    路隻隻——提醒一件近期危險程度最高的可能性事件。
    七號——人物林北星百分之七十可能會死亡。
    路隻隻——什麽？！具體什麽事件？時間？！地點？！到底哪點可以提示？！
    七號——宿主，未發生事件沒有時間地點，隻能看出人物死亡率百分比升高。
    路隻隻歎了口氣，又一次閉斷了和七號的鏈接，她心裏哀怨，自己的係統怎麽跟書裏說的兩樣，她到底是怎麽靠係統通關之前的世界的……
    路隻隻抬頭看向二樓，那裏擠得滿滿當當的，上次的牧羊犬係統成功大爆，慕名前來的飲料廠太多，公司人手實在不夠，那些全都是來麵試的人。
    路隻隻倚在樓梯口附近的小凳子上，凳子有些破舊，坐上去還有些硌人。她低頭從口袋摸出手機，指尖停在林北星的微信頭像上，自從回了南華，北星好像很少和她談心了。
    路過：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
    ：加班呢……算了，七點我去找你【語音】
    路過：發生什麽事了？
    ：晚上見麵說，秦淮是不是在麵試，盯著點人，別讓周遊那個傻帽一個人參與。
    路過：秦淮最近不知道在忙什麽，我去看看，七點接你。
    ：成。
    關掉手機正要起身，路隻隻狐疑地看了眼一個接一個從樓上下來的人，那些人神色各異，有的自信滿滿，有的垂頭喪氣。她逆著人流擠上了樓梯，人群的嘈雜聲在她耳邊回響。
    “周遊，你給我看仔細點！好好……麵，”路隻隻掐著腰打開辦公室門，正巧迎上了周遊麵的最後一個人，剛剛升起來的氣勢一下子被澆了下去，聲音都弱了下來，“麵完了？”
    “咋了，隻姐，我效率快吧？”剛剛當上開掛了技術總監的周遊，人小官癮大，整個人容光煥發的像一隻燒紅的豬，對……路隻隻伸出左手拿起桌上留下的簡曆歎了口氣，一頭豬，太對了……
    “你招了多少人？”
    “嗯……”周遊翻了下簡曆，“差不多十個左右。”
    路隻隻點點頭，看了眼正坐在周遊麵前的穿著格子襯衫的中年男人，他的襯衫有些褶皺，頭發也不是太多，“你過了嗎？”
    “他過了啊，他當然過了！這兄弟不在乎薪資，不要加班費，也不要餐補，和我們誌向一致，一看就是和我一樣網安界的人才！”周遊站起身，攬住了旁邊人的肩膀，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容。
    “你？”路隻隻上下打量一眼麵前的中年男人，目光中帶著審視，“不在乎薪資？哥，你幾個孩子了？不養家啊？”
    “我……沒結婚呢還，”那男人臉色有些難看，被路隻隻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低頭瞥了眼自己的簡曆，又麵向路隻隻，“你也知道，做網安這方麵不是太好找對象，容易得罪人……”
    “隻姐，他也沒多大，這簡曆才三十，可能……”周遊歪著頭又看了看麵前的男人，“可能長得有點著急？敲代碼累的吧…”
    “您是老板？還是……”那男人得眼神在路隻隻臉上打量一會，眼神中帶著一絲探究，“老板太太？”
    “人事，”路隻隻清了清嗓子，這男人打量的目光實在太奇怪，讓她心裏有些不舒服，她扭頭拍了拍周遊，“他的座位安排在我旁邊。”
    ……
    ……
    下午的時候，辦公室門外一群人忙著搬電腦搬新桌子，嘈雜的聲音充斥著整個空間。路隻隻總算在所謂的“密室”門口，逮住了秦淮。
    秦淮的麵色看起來有些憔悴，麵上愁的像是好幾夜都沒睡好。但這似乎抵不上麵對路隻隻此刻的心虛，第一次的眼神閃躲，第一次的不敢直視路隻隻的眼睛。
    “怎麽不說話。”路隻隻將隔壁咖啡店剛剛送來的咖啡插好吸管遞給秦淮，咖啡還冒著熱氣，香氣彌漫在空氣中，“喝點吧。”
    “……”秦淮接過咖啡拿在手裏好一陣躊躇，手指輕輕摩挲著咖啡杯，“我不是瞞著你。”
    “我知道，我也沒下毒。”路隻隻揚了揚腦袋，示意秦淮身後的密室，“我現在能看了嗎？”
    “裏邊就是當時阻止複仇繼續泄露做的程序而已……”
    “我知道啊，阿森納，沒其他的了？”路隻隻看著眼前的秦淮，他躲閃的眼神實在太明顯，秦淮有了秘密，還是……不能告訴她的秘密，“沒其他的那也沒啥好看的，對了，我之後會搬到公共區域和那個剛來的劉偉坐一起。”
    “劉偉？”秦淮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為什麽突然要搬到公共區域？”
    “我不信你今天在裏邊沒聽見，你一會看看簡曆就懂了，”路隻隻指了指桌上的一遝簡曆，“明天還有爽滋滋的直播，別忘了再看一遍牧羊犬。”
    “你去哪？”秦淮手裏握著咖啡上前幾步拽住路隻隻，手指微微用力，像是生怕她會突然消失。
    “想什麽呢，北星那邊有點事跟我說，這會兒是下班高峰，我提前去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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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那，你去吧……”
    秦淮鬆了手，眼睛落在密室的方向，舌尖溢出酸澀得味道……他怎麽敢讓她看，如果隻是阿森納就好了，可裏邊……是他這些年搜集的路隻隻和eeven……越來越多的證據指向，路隻隻，其實就像一個“外星人”一般的存在。
    可當她“無敵”的體質出現問題……越來越像普通人後，他反而越來越感到恐懼，害怕，突然的情緒像一條無形的繩索，緊緊勒住他心髒的每一寸……
    ……
    ……
    ……
    路隻隻離開後，秦淮獨自站在原地，目光呆滯地望著那扇緊閉的密室門，手中的咖啡早已沒了熱氣，可他渾然不覺。腦海中不斷浮現出路隻隻的模樣，那個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女孩，那個總是倔強的想一條道走到黑的女孩，那個一直陪著自己身邊……她怎麽會不現實呢？她就是，真真實實在他生活裏的人啊。
    他回想起與路隻隻相處的點點滴滴，每一個瞬間都無比真實，她的喜怒哀樂，她的一顰一笑，都是那麽生動鮮活。可那些擺在密室裏的證據又不容他忽視，那些數據、那些線索，像一把把尖銳的刀，刺痛他的內心……
    另一邊，路隻隻滿心都是林北星可能麵臨的危險，紅燈，人潮，車流……她試圖在腦海中梳理出所有可能的線索，卻發現一切都如同亂麻，毫無頭緒。
    七點一刻，路隻隻遠遠地就看到林北星疲憊地從公司大樓裏走出來，她趕忙迎上去，接過了林北星手裏的包，“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林北星抬起頭，眼中滿是憂慮，“先上車。”
    ……
    “隻隻，我最近總感覺公司裏有些不對勁，好像有人在暗中監視我，虎迫的防禦程序也出現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跟我們想的不一樣，整個公司除了馬平川沒人和複仇有關係……反倒，出了些另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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