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要這條魚,抓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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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啊,聽著沒怨氣,就是輕描淡寫的,甚至還有點吊兒郎當。
司野就覺得,這聲音他一定聽過。
關鍵是,在哪聽過呢?
那大團的光湧向司野後,緊跟著又飄過來不少發光體,幾乎將司野層層疊疊困住。
司野深陷其中,可怪異的是,並沒有之前被巫靈入侵的不舒服感。相反他覺得周身都溫暖得很,像是陷入了柔軟的棉花裏,意識也在一點點的抽離。
那聲音卻在耳朵裏愈發清晰,漸漸地,腦中開始有了畫麵。
像是在一處很暗沉的地方,風沙很大,沙道的兩側卻開滿了彼岸花,紅豔豔的一片,詭異妖嬈。
有個男子坐在木椅上,坐沒坐相的,身穿一襲長衫,看不清具體樣貌,但身形頎長,應該挺年輕。
他的一隻手耷拉下來,手指頭勾著一壺酒,酒從壺中倒出時竟是桃粉色的,散著光亮。還有另一個聲音在說,“小祖宗啊,我這酒弄來實屬不易……”
這道聲音就略顯蒼老了,上了年齡的。
蒼老的聲音聽著挺無奈,“好死不如賴活著。”
年輕的嗓音歎,“活得太久了還不如好死。”
許久,蒼老的聲音才響起,“你想死也不是不可能,你去找一個人,這天地之間也隻有他才能殺得死你。”
“他是誰?去哪找?”
……
“司野!”
伴著一聲冷喝,周遭軟綿綿的感覺倏然消失。
眼前是大亮的紅光,溪流都染成了紅色。
司野這才有了反應,倏地回到了現實。抬頭一看,那些個靈們在上空瘋狂扭曲、掙紮,相比剛剛來說看著更加痛苦。
他再定睛去看,紅光裏竟隱隱晃動著符文,若隱若現的。司野心裏一咯噔,目光一落,就落在不遠處程斬的身上。
程斬站在紅光之中,像是屹立在血河之上,目光殘冷得很。司野看到他這般眼神,後脊梁森涼了一下,那句“你要幹什麽”還沒問出口,就見程斬手一抬,又倏然一收!
就聽頭頂那些靈發出淒厲的叫聲,像是被人挫骨揚灰了似的。
司野立馬捂住耳朵。
可那些叫聲源源不斷地闖進他耳朵裏,刺激著他的耳膜,甚至都挑著他的腦筋疼得要命。
“程斬……”他想喊他的名字,可嗓子也像是被糊住了似的。
他想叫程斬停下來,想叫程斬收手。司野隱隱猜出了程斬的心思,心底深處竟蜿蜒出無盡的恐懼感來。
最終司野還是拚盡全力,聲音衝了出來——
“住手!”
他覺得那股子恐懼像是從天際翻滾而來的洪流,將他整個給湮沒了。他透不過氣來,無盡的絕望成了一道道的繩索將他捆住、捆死……
但話剛一脫口,身上的緊縛感和心裏的絕望就倏然消失了。
是程斬收回了匕首。
然而頭上的靈們不見得好到哪裏,大部分都化為細碎的光點,先是隱隱的閃亮,而後就似灰燼似的黯淡飄落了,僅存的一些個團狀的靈,也各個都像是拖著殘缺不堪的身軀似的逃離。
司野腿一軟直接坐地上,那些隕落的靈化成了灰都如數落在草地上消失不見了,許是將會融入泥土之中,伴著日月星辰和自然雨露滋養著這裏的萬物。
一時間他拿不準自己的心情。
竟有些傷感。
這個詞蹦進腦子裏的時候,司野自己都嚇了一跳。傷感嗎?那些靈的命運如何跟他有什麽關係?他這份傷感何來呢?
程斬走上前,沒立馬拉他起來,就居高臨下瞅著他。
身邊散落了水壺,壺裏的水灑了一多半,還用草繩子穿了兩條魚,條條也都不小,魚沒死透,嘴巴還在一張一合的。
程斬瞧見挺好奇,“你抓的魚?”
司野仰頭跟他對視,嗓音不大,“水裏不少魚,好抓,一抓一個準。”
“厲害。”程斬著實佩服他徒手抓魚的本事,想當年他抓魚的時候,還得使點旁的手段。
話畢彎身拾起地上的壺,走到溪水旁去重新打水。
水光粼粼,是淺淡的餘暉和夜色的交織。程斬覺得這水清涼,很是舒服,又往水裏仔細一瞧,還真是多魚。
有一條魚大搖大擺地遊竄到他眼前,別提多囂張了。程斬放下壺,瞅準時機探手那麽一抓——
沒抓住!
確切來說,抓到了沒握住。那條魚呲溜一下就滑開了,程斬抓了個寂寞。
好吧,他承認自己抓魚不行。
然而那條魚壓根就沒遊遠,甚至又回到他眼麽前轉悠,更可氣的是還遊來遊去的,其他的魚都懂得順流而下,它倒好,逆流前行的。
程斬嗬笑,為了氣他還真是不遺餘力啊。
你等著。
“阿野!”
程斬衝著這邊喊了一嗓子。
司野渾渾噩噩地回頭。
程斬衝著他招手,“過來,快。”
司野從地上爬起來,走上前。程斬衝著水裏的那條魚一指,“我要這條魚,抓它。”
司野沒馬上下水,在他身邊蹲下來,瞅著那條魚。那條魚也在瞅著岸上的他們,許是太久沒瞧見人看著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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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抓它幹什麽?”司野問。
程斬,“吃。”
司野說,“身後就有兩條。”
程斬,“不夠。”
司野看他,“你這麽愛吃魚呢?”
“可能是因為我第一口吃的就是魚吧。”程斬輕描淡寫,又指了指那條魚,“而且,我看它來氣。”
司野就不多問了,岸上直接脫了登山靴,衝鋒褲的褲腿往上卷高,紮緊,然後就下了水。
程斬落得清閑,盤腿坐岸邊。他其實也挺好奇,這司野一沒魚叉二沒漁網的怎麽抓魚。結果……
事實證明還真是用手直接抓的!
就像是司野剛才說的,一抓一個準。
果然,就見他瞅準水裏的魚,抬手迅速往水裏一抓,緊跟著連魚帶水的一同抓上來,又迅速往岸上一扔。
那條魚就被扔在了岸上,瞎撲騰呢。
程斬見狀歎為觀止,扭頭瞧著那條撲騰的魚,忍不住笑了。嘚瑟啊,繼續嘚瑟。
司野隨意地甩了甩水,上了岸穿好鞋,又順勢從岸邊抓了幾根韌草,簡單編了根繩子上前,蹲身,伸手按住那條魚,繩子尖端往魚嘴裏一紮,再一穿,魚就被拎起來了。
程斬起身,拎了水壺上前,“抓魚的本事相當可以啊。”
司野往前走了兩步,將地上的兩條魚一並拿在手裏。程斬跟在他身後,見狀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你怎麽了?”
司野沒甩開他的手,眉心有思量,許久看程斬,“剛剛那些靈是被你收了嗎?”
程斬說,“我隻收巫靈。”
“那你剛才是……”
“誅殺。”程斬淡淡地說。
司野一激靈,“誅殺……靈體?那它們就是……永遠地死了?”
“對,灰飛煙滅。”程斬回答得很明確。
司野倒吸一口氣,看著他,“為什麽?”
程斬放開他胳膊,與他對視時目光很深沉,沉得甚至有些嚇人了。他說,“因為它們在一直影響你,這些靈體善惡難辨,你萬一深受其害會很麻煩。”
其實司野是能想到原因的,隻是這個原因從程斬嘴裏說出來就有了異樣感。
什麽感覺呢?
就是他挺感動,可與此同時他也覺得程斬這麽做太狠了。
但司野沒那麽矯情,程斬的話不無道理,這裏的靈不知善惡,要真說沒影響吧,他剛剛明明還陷入了一種類似幻境裏去,然後呢?如果程斬晚到一步會怎樣?
程斬見他不語,問他,“你不會是生氣吧?”
雖然他沒弄明白如果司野一旦生氣的話,是在氣什麽。
司野如實說,“沒生氣,而且我也沒認為你做錯,就是覺得……”
程斬看著他。
司野深吸一口氣,與他目光相對,“說不上來,就是覺得挺難過。”
“難過?”
司野點了一下頭,“是,斬哥,我很難過。”
程斬想了想,“因為那些靈?”
“因為那些靈。”司野確定。又問他,“你是怎麽看待周圍這些靈的?或者說,世間這些靈在你眼裏算什麽?”
這個問題倒是讓程斬沉默了許久。
他還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而且,也從來沒誰問過他這個問題。
良久後程斬說,“說實話,我並不在乎世間的靈,就像是剛剛的那些,它們對我來說不過滄海一粟,灰飛煙滅算不得了什麽,所以它們在我眼裏沒任何意義。”
司野長歎,“但我理解的灰飛煙滅就是,它們再無生還的可能,它們是徹底的消失。”
程斬笑了,“那又如何?老的靈體滅亡,新的靈體又誕生,這是個周而複始的過程。”
司野一怔。
的確是這個道理。
隻不過他著眼於靈體本身,而程斬看得是靈體整體的存在。
不能說豁然開朗吧,司野覺得,這個理由能勉強接受。
“它們為什麽要纏著我?”司野不解,“而且,我也的確受了點影響。”
不用他說程斬也知道,最開始在墳地的時候,那些靈就纏著他了。之後他去打水,好半天沒回來,程斬就清楚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趕來一看,果然。
司野都快被那群靈給裹住了,裏三層外三層的,乍一看就跟個白色大蠶蛹似的杵在那一動不動,都有下一秒就化繭成蝶的既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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