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待到春暖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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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緒翠這句話有許多層含義。
    既是好奇為何溫道緣確信能算計兩位登雲強者,也奇怪他為何能看透她的計劃。
    溫道緣隻是輕輕抬眸,笑著回道:
    “因為我是溫道緣。”
    “一個天生就能看到別人欲望的魔王。”
    嘉緒翠被這個不是理由的理由逗笑了。
    “有意思,希望你的傀儡也能保留這個天賦。”
    二人迅速締結了一個口頭上的盟約。
    “無言僧的佛光之力確克製我,但黃泉虛影的死亡之力也十分克製你。”
    她沒有被溫道緣徹底蠱惑,而是冷靜的反駁:
    “你雖然能回到四季宮,利用自己人對抗來敵,卻並不想這麽做……無非是怕暴露身份。另外,像你這樣的人,也想借雲羽國之手滅掉無名古刹吧。”
    嘉緒翠的身形再次凝聚。
    她雙臂環抱,分析著眼前的局勢:
    “所以,我們根本兩不相欠。你隻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行動,別想騙我。”
    她對著溫道緣甜甜一笑。
    “我同意你的提議。”
    “你的計劃我很喜歡。在這群討厭的家夥死後——我們再分勝負吧!”
    兩個初具雛形的小魔頭,迅速開始擬定詳細計劃。
    看著四周再次出現的魂沙傀儡,溫道緣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無言僧修的閉口禪有類似言靈的功效,他親口說出了自己此戰會死,用言靈束縛自己來獲取更強的力量。
    這也注定了他的滅亡。
    嘉緒翠的想法始終跟自己一致,她一定不希望任何一方有登雲境強者存活。
    如果無言僧死於其他原因,讓黃泉虛影保留了巔峰實力,必然對她不利。
    他和嘉緒翠都還沒有讓利益最大化。
    此時退去,之前的布局就付之東流了。
    於是,二人的聯合就變得水到渠成。
    “唉……”
    一聲深深的歎息,傳入每個人心裏。
    無言僧,出手了。
    徹底打碎了八岐虛影後,占盡優勢的無言僧再次對著黃泉虛影出手了!
    “哈哈哈……無言方丈天下無敵呀!區區虛影,怎麽能跟真正的登雲仙人抗衡?”
    僧兵們暢快的大笑著。
    “開什麽玩笑?大夏禁仙,隻有浮世境強者投放虛影才能把反噬減輕到最小!”
    “你們的方丈不過是強弩之末!”
    雲羽國眾人麵如死灰,卻也大聲駁斥。
    無言僧看著輾轉騰挪的黃泉虛影,輕聲說道: “回去吧。”
    這三個字很輕,仿佛用盡了無言僧最後的力氣。
    所有人都沒有聽到無言僧說了什麽。
    隻有那黃泉虛影,在一陣劇烈顫抖後,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消散了……
    與此同時,無名古刹中的所有凡人都被接二連三的傳送回神州。
    僧人們也再次回到了古刹。
    “凡人們都安全了!我們勝利了!!!”
    僧眾歡呼。
    可他們還沒有高興多久,就驚恐的發現:
    無名古刹……這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仙域秘境竟在崩塌!
    戰場內。
    無言僧氣若遊絲。
    他背後的金蟬也六翼全斷。
    用出如此大規模的傳送,無言僧的本命金蟬再也支撐不住,轟然炸裂!
    其殘骸化為金色的碎沙灑落而下。
    六片蟬翼隨風而去。
    ……
    一刻鍾前。
    嘭!
    在無言僧不斷的轟擊下,八岐虛影終於支撐不住。
    它轟然炸裂,化為滿天光點。
    坐鎮髒腑祠的安倍切大吐一口鮮血,臉色灰敗。
    四周的同僚幾乎全部燃盡生命。
    安倍切不能死,他不願意認命。
    祀主已經被鎮壓,他還有一名祀主戰力,他還能戰!
    但他卻看不到贏的希望。
    為什麽?為什麽大夏會有不符合天地規則的浮世境仙人存在?
    為什麽他會這麽的……強!
    唯一有機會抗衡無言僧的黃泉虛影,卻在到處亂竄,殺戮了一片片僧兵武士,卻不去攻擊無言僧。
    該死的!到底是為什麽!
    上空。
    無言僧打碎了八岐虛影。
    隻要他想,一句話就能斷言那陰陽師的生死。但他卻高興不起來。
    之前佛光普照,無言僧聯通了戰場上的每一個人,當然也包括溫道緣和嘉緒翠。
    他收到了兩個極不友好的傳訊。
    “無言僧,立刻消滅黃泉虛影,否則我就殺光在場登雲境下的所有人!”
    “老和尚,解決掉虛影。不然我臨死前勢要反撲,讓浮世境下再無活口!”
    他已經試過很多次,想要利用一語成讖直接殺死溫道緣或者嘉緒翠。
    偏偏這兩個魔頭躲得極好,根本無法精準攻擊到。
    至於直接拉入無名古刹?
    笑話!溫道緣怎會想不到這一點?
    無名古刹之中現在都是凡人,把他們兩個放進去就是讓狼進入羊圈。
    至於直接帶領四季宮的人離開,任由虛影追殺二人……
    無言僧可以想象的到,窮凶極惡的兩個人就算不能從他這裏借力,也會遁逃到其他地方。黃泉虛影所過之處必然生靈塗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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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辦?
    無言僧的死是定數,但他是否能改變這定數呢——
    能,也不能。
    如果他放棄一切逃離,沒有人能夠殺死他。若是他帶走四季宮修士遁走,也沒有人能指責他。
    但他就是做不到!
    就是這樣受困於『慈悲之心』!
    年少時,他不願意看到惡霸欺淩百姓,挺身而出被打個半死。
    中年時,他受不了豪紳氏族魚肉鄉裏,想要站出來卻被鎮壓。
    到了老年,他與魔頭鬥法,大敗虧輸,最終縮在無名古刹教導弟子。
    修行無日月,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不再言語,隻是做事。
    將一切壓抑的情感、肩上的責任、心中的期待深深埋藏…成為自己的力量。
    他隻記得,一個又一個被遺棄的孩子被無名古刹培養成人。
    他也牢記著自己的使命:
    為禪心三子找到護道人!
    他們中的一位,會在大爭之世成就真佛,讓佛法普渡世間。
    他不停的等……
    春去秋來,日月如梭。
    等到眉毛胡子都掉光了,身體如同枯木。在一個春暖花開的時節,一對七八歲的姐妹進入了無名古刹。
    孟秋十五,蘭月巧夕。
    她們是四季宮修士,通過選拔後跟隨著一批有佛緣的孩子被送入無名古刹。
    四季宮與無言僧交好,邀請他解決封魔繭隱患,拯救天下。
    終於,在正確的時機,禪心三子即將齊聚!
    但護道人卻出現了兩位。
    按照定數,護道人隻能有一位。
    必須拆散這對情同手足,相互扶持的姐妹,將一人洗去記憶,再讓另一人終生禮佛不問凡俗。
    為了大義,為了蒼生……犧牲兩個人的買賣毫無疑問是賺的。
    這樣的交易誰會拒絕呢?
    ……但她們是人!
    人有情感,人有心。
    她們不是一把冷冰冰的武器,一枚擺在談判桌上的籌碼。
    她們是活生生的人!
    無言僧將無名古刹中的每一個孩子視如己出,他不願意放棄任何一人。
    他改變定數,而二人作為俗家弟子,一同在無名古刹修煉。
    但這定數很快發生了改變。
    孟秋十五會死,而蘭月巧夕則會成為髒腑祠的天敵與克星。
    ——禪心三子的至強護道人!
    更不妙的是,蘭月巧夕也算到了定數。
    修煉進步飛速的她,主動請求無言僧保守這個秘密,她要親自改變妹妹死亡的定數。
    於是就有了四季宮的髒腑祠之變。
    在蘭月巧夕死的時候,無言僧毫無反應,隻是沉默。
    他無法拒絕一個孩子聲淚俱下的請求。
    如果他能下定決心趕走其中任何一個,絕不會鬧出今天的慘劇。
    她們二人本來都不用死的,是擅自改變定數的他製造了這血案。
    所以無言僧什麽都沒有解釋,這些年來一直任由孟秋十五怨恨自己。
    諷刺與挖苦反而是他痛苦中的解藥。
    作為僧人,因為一己之私害人性命,害死自己視如己出的蘭月巧夕,他有愧。
    讓孟秋十五變得極端暴戾,他有愧。
    現在,他為了拯救凡人被大夏秘境反噬致死,還救下了兩個不世魔頭,那些無名古刹的僧人很快也會死去,他更加愧疚。
    但在他死前,卻多了一份明悟……
    一份能徹底消滅封魔繭的明悟!
    “不要改變定數,在定數之內克敵製勝吧!”
    他仰天大喊,這句話穿透了大夏秘境,成為藍星許多人心頭閃電般劃過的靈感!
    他將這些年的壓抑、情感、感悟、愧疚……全部通過此生不多的話語傳遞而出,這話語的力量穿透大夏,遊走神州!
    “無名古刹的各位:你們生在寺中,長在寺中,除了這古刹就沒有其他歸處了。”
    “抱歉…我救不了你們。即便到了最後一刻,我都因為自己的錯誤在害死最親的人。可我就是改不了這樣婆媽的性格、犯錯與懊悔就是我的定數。”
    “我是朽木,禪心三子卻是璞玉。無名古刹中的所有人,此刻……你們都是他們的護道人!保護好他們——”
    “願我佛大興,萬魔絕跡!”
    “孟秋,我不奢求原諒,但蘭月巧夕一定不希望你滿腔仇恨的活著。”
    “保護好自己,消滅你的敵人吧!不要永遠活在仇恨中……:
    身體不斷的消散,無言僧感覺自己一生都沒有連續說過這麽多話。
    多年的鬱結似冰雪消融,不管是肉體還是心靈,都變得越來越輕鬆。
    他死了。
    登雲境巔峰的無言僧,四季宮的冬宮宮主。
    圓寂了。
    無名古刹中,一切建築都在崩塌,所有的花鳥魚蟲都在死亡。
    隨著無言僧的死亡,整個天地都變得搖搖欲墜,但僧眾卻十分平靜。
    沒有悲傷,沒有憤怒。
    隻有詭異的平靜。
    他們雙目含淚,眼中隻有平安縣的妖物仇敵。
    佛有慈悲普渡,亦有金剛怒目!
    警鍾長鳴,他們迅速離開分崩離析的無名古刹,重回平安縣戰場。
    與此同時,一股強烈的氣運在所有無名古刹修士身上蓬勃而起!
    護道人!
    無言僧居然在臨死之前,讓整個無名古刹的每一位僧人都有了護道人氣運!
    “諸位。方丈圓寂,吾等是他欽點的護道人。”
    “立刻護住三位師弟,突出重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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